第194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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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

那个在产房外迎接她的啼哭的人,那个拽着女儿小帽子教她走路的不着调的东西,将她往殿堂里迎的前辈,在她去旁听的教室里放小熊软糖的、人生第一个老师,他是血亲,前辈,引路者,不告而别的罪人。

我爱上了一个男孩,爸爸,沈昼叶哭得都快断气了。

你还记得他吗,我想把他带给你看的。可是他怎么能变成一个纯粹陌生的人——他究竟要我怎么面对他?

风吹得车底盘不稳,陈啸之的大衣在后座颠来颠去。

越野车本就不吃重,沈昼叶第一次体会到濒临翻车的感觉,落基山脉的隘口多山,加之朔风呼号万里雪飘,那辆雪白的吉普于万千怒涛中航行的船,在黑夜里颠簸着寻找归途。

沈昼叶将车打着闪在路边停了停,看了看手机,发现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不告而别可能是不太好。

沈昼叶扯过陈啸之的大衣穿上,用袖口擦满脸泪水,驶进茫茫雪夜。

下雪的夜晚是开不了快车的。

洲际公路上一辆车都没有,只有她租的白吉普向雪里沉去,像融进大地的一朵花。

沈昼叶断断续续想起许多东西。她想起那些年爸爸开着车带她去休斯顿的夜晚。卡纳维尔角漫天晴朗的星辰。野营明灭的篝火。爸爸从学校里接她回家,在路上偷偷给她买街角的冰淇淋吃,蔓越莓芭斯罗缤与花生碎,和着揉碎了的春风。

然后她忽然想起陈啸之小时候也曾做过,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小男孩在草莓味棒冰上小心翼翼撒上他臼的花生末。

女孩子眼泪不住地往下滚,她看着前方林海雪原回忆起琐碎的父亲,可是更多的却是与陈啸之有关的琐事。

……

小啸之的棒冰。

小男孩牵起自己手时手心温热的汗。屋顶瓦片上长出的嫩草。公交车上的远航,天文台地板上他短短的头发和圆圆的肚皮。邓丽君悠扬的何日君再来。

教室空荡荡的午后,少年买来的午饭,草莓软糖和酸奶。竞赛前夜断断续续的电话。瓦力和伊娃在恒星间起舞。他提着行李箱帮自己搬宿舍,他高挑瘦削的身影。七只绵羊的冬夜,冬青叶滴落星河。

——十年重逢,一生的誓言。

废墟之上的,几乎揉碎骨骼的拥抱。那天大海蔚蓝阳光灿烂,在海啸的废墟上,陈啸之抱女孩子抱得那样紧,像要将她揉进去一般。

沈昼叶握着方向盘,哭得呛咳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又怕自己倒霉鬼出车祸,在这阖家团圆的好日子了却自己大好人生,于是又很怂地边哭边盯着挡风玻璃,一刻不敢放松。

雪如棉絮抖落,在大海般的颠簸中,身后亮起了一束暖光。

在沈昼叶进入四十号洲际公路前,她租来的白吉普后,出现了一辆车。

那辆车速度快得可怕,冒着风雪疾驰。

跟不要命了似的。

车自遥远身后驰来,远光灯照明距离起码一百多米,亮得公鸡见了都要打鸣。

那车灯非常烦人,但知道有个人也和自己一样在风雪兼程,沈昼叶心里软乎乎的寂寞消退了点儿,眼泪也掉的不那么频繁了。

于是沈昼叶使劲儿擦了擦眼泪,探头看其车身,结果前灯太亮了,连根毛都看不见。

“……”

女孩子悻悻缩回脑袋……

冷不防那辆车一脚油门!

那车甫一靠近,氖灯跟轮太阳似的,沈昼叶没开过夜路,被耀得差点儿踩了刹车保命。

这人干嘛,沈昼叶几乎反应不过来——

——然后那辆车按了喇叭,示意她让一下。

鸣笛在群山间回荡,沈昼叶让了点儿车道,后方车辆飞驰。它跑得非常快,雪花都扬了起来,是一辆黑色的车,加州牌照,车顶积满了雪。

沈昼叶叹了口气。

前路漫漫,风雪如晦,连唯一的人烟都开始离她远去。

40号洲际公路对于旅行者来说,是条难以想象的征途。它长四千一百公里,西起加州,东至北卡罗来纳州,孤独地穿过人迹罕至的中央大平原,沿途穿过荒漠戈壁,空旷得像是宇宙间的一片真空。

沈昼叶搓了搓自己冰凉的手指,目送那辆通体漆黑的车驶往纷纷落落大雪。此去一别,不晓得下次见到其他人是什么时候……她乱七八糟地想。

下一秒,刺耳声音划破苍穹!

那辆加州牌照的黑车踩了急刹横着飘移了九十度,将空无一人的、漆黑的路堵得严严实实!而那黑车是辆正经商务,并非跑车,而不是跑车的车玩这手绝不是为了刺激,是在玩命。

而这只有两种可能的情况:

路况不好,或,它是在以自身作路障逼停。

沈昼叶刚想通这问题,那车上,走下来了一个人。

第130章 天地静谧,其中沉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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