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系列(2 / 2)
世界开始分崩离析。
弗雷德睁开眼,浓稠的黑暗侵占视野。他又闭了闭眼,缓缓坐了起来。
原本急促的心跳正逐渐回归正常,他摸到魔杖轻轻一挥,浅淡的光点组成的数字跳动在空气中。
一点二十。
根本没有睡多久。可是似乎已经没有了什么睡意。
他缓慢的从被子里脱身,完全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毛孔瑟缩而起,他却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
拉开门,柔和的光从对面门底淡淡透出。弗雷德挑了下眉。
这个点还在折腾?
自己兄弟和陶瓷亲昵的画面模糊的闪过,他甩了甩头,除去多了的冷意再没有多余的情绪。
抬脚,继续下楼。准确的自货架上拿下一瓶迷情剂。
梦中出现的幽幽甜香扩散在空气中,是甜点的温暖馥郁的味道。弗雷德深深吸嗅了一口,却只吸入了冰冷的空气。
凉入肺腑。
2.
天好像要亮了。
弗雷德皱了两下眉头,翻身要把妻子揽入怀中。
“小青蛇……”他迷迷糊糊的唤,“今天你想吃什么……是……”
他的话音突然停在了那里,因为他伸出去的手落了空。
哦对。
他慢慢睁开眼睛看着空荡荡的另一边床铺,近乎冷漠的想。
舒曼已经死了。
昨天才下的葬。
舒曼已经死了。
她已经死了。
弗雷德伸手把被子拉过头顶,把自己埋进这温暖的黑暗里,可还是冻的瑟瑟发抖。
舒曼已经死了。
她怎么会死了呢。
他固执的躺在黑暗里一动不动,好像这样就能等来另一个人柔软又无奈的叹息,然后他就可以突然把头伸出来吓她一跳,接着拉下她拥吻,两个人一起赖会儿床,等着自己活泼的小女儿推开门扑过来,用继承自她的甜软口音嘲笑这么大还赖床的父母。
可是,没有了。
不会再有了。
他固执的一遍又一遍的把过去的甜蜜回忆从脑海中挖出来细细品味,但每次不由自主微笑的时候唇角提到一半就落了下去。
舒曼死了。
这几个简简单单的字像龙卷风一样在他的大脑里横冲直撞,把所有甜蜜都刮的七零八落一干二净,只剩下漫长而无尽的痛苦。
他慢慢坐起身,捧着放在一旁的舒曼的衣服,把脸埋了进去,好像还能闻见她身上的甜香。
他又无法控制的回忆起了自己当年硬塞进她手里的那瓶迷情剂,那股扑面而来浓郁到呛鼻子的蛋糕甜香。
那是她的味道。
回忆峰迭而至,弗雷德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突然第一次觉得人生是如此的漫长。他还不到四十岁就已经失去了大半灵魂,要怎么浑浑噩噩混过剩下的几十年。
在一分钟都变得如此漫长的情况下。
直至中午,弗雷德终于肯起了床。然而就算他现在做的再过分,也不会有人来管他了。
他们的一双儿女都不在。
挺好的。
明知道他们是无辜的,他还是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对他们产生一丝怨怼。
如果当初不要孩子……舒曼一定是健健康康的陪在他身边。
他做了两份午饭,一份摆在旁边,慢慢的吃着。味如嚼蜡,他都要不知道自己吃进了什么。
饭后他倚在沙发上,望着这格外空荡的房子。
舒曼活着的时候并不是一个很有存在感的人,白白长了一副艳光四射的容貌,却经常沉默的坐在角落。只有在碰见他之后才慢慢有了些活泼气。
现在她离开了,却好像全世界都留有她的影子。猛一抬头,好像还能看见她温软的笑。
弗雷德撑住额头,明明什么酒都没有喝,他却好像已经醉了,醉的厉害。
舒曼活着的时候不许他碰酒,说他平日应酬已经喝的够多,早年做了过多实验已经伤了胃,不能再多喝了。
他还记得她对他提要求的模样。微仰着头,双手叉腰,理直气壮中还夹着几分忐忑,说完之后还小心凑过来软声说希望能和他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可是你这个大骗子。
我已经听你的话了,尽量滴酒不碰,想和你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可是为什么,率先离开的是你呢?
下午的时候乔治过来敲门,把两个眼眶通红的孩子送了回来。
他给了弗雷德一个拥抱。
“时间会冲淡一切的,兄弟。”他沉声说,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我知道你并不愿意被冲淡。”
弗雷德勉强笑了笑,目光扫到一旁同样眼眶通红的陶瓷时心里突然涌出几分嫉妒。
他把乔治夫妻送走,重新瘫回沙发上,用手遮住眼睛。
乔治等了十几年终于等到妻子回来的那一天,那他呢?他要等多少年才能再见到他的小青蛇?
人生居然如此漫长。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理所当然的梦见了她。
舒曼不再是最近几年病恹恹的模样,穿着斯莱特林学院的校服,分明是她十六七岁的模样。她在朝他慢慢走过来。
碧绿的眼睛里永远都只盛了他一个人,腼腆羞涩的朝他微笑着,手指紧张的蜷在一起。
“弗雷德,”她轻轻唤他,嗓子里像是偷偷含了蜜,“弗雷德……”
她紧紧揪住自己的裙摆,眼睛明亮,像含了一汪湖水,嘴角是甜美又羞涩的笑意,“弗雷德,你喜欢我吗?”
弗雷德闭上眼,一把把她紧紧抱住,那滴在眼眶坚持很久的泪水终于滚了下来。
“小青蛇……”他紧紧的抱着她,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身体再不分离,“你不要离开我……”
不要离开我……
梦醒之后,他怀里永远都只是一团冷凄凄的空气。弗雷德摊平身子捞过舒曼的衣服闭上眼,忍受这漫漫长夜。
他似乎已经没有再看见过光了。他的世界已然熄灭,进入黑暗又冰冷的时代。
也许乔治说的没错,时间是真的能冲淡一切。他已经可以在白天的时候微笑,扮演好尽职的儿子、兄弟、父亲的角色。
但乔治似乎又说错了,每当夜晚降临,凄清的空气就会从他的每一个毛孔挤进去,占据他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
但他又是如此的期盼夜晚,毕竟只有在黑夜里,她才肯出来冲他笑。
他闭上眼,等待梦里的相会。
然而这次的梦境却不同以往,真实的令人可怕。他好像真的重新站在了霍格沃兹,身边是其他小巫师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他突然听见一个稚嫩的、细小的声音。
“这里就是……霍格沃兹?”
声音里是和别人毫无二致的期待与兴奋。他骤然回头,仔细看着那张虽还小,但仍能看出将来光芒会有多盛的脸庞。
这是……十一岁的舒曼。
他的妻子。
他看着舒曼细嫩的手指紧紧扒在船沿上向远处的城堡张望,碧绿的眼睛熠熠生辉。
他很想揉揉她那头淡金色的长卷发抬起手却穿了过去,他收回手苦笑。
果然只是个……旁观者的梦吗?
这也不错。至少他可以……弥补一下那些他错过的风景。
这个梦似乎是连续性的。
他就这样一夜夜看着小舒曼入学,看着她仰着脸偷偷观察他的模样。
果然啊……她刚入学就盯上他们了。
小舒曼是个矛盾的孩子。他发现她明明不止一次想加入舍友的对话中去,最后却都紧紧捏着书页选择放弃,默默抱着书缩进了自己的床幔里。
她明明非常非常非常想拥有朋友,却总是习惯性拒绝别人的好意,然后转过身懊恼的皱起小脸。
慢慢的,没有人再想找她做朋友了。
她却好像又自在了不少。
第一次见她捧着脸盯着格兰芬多长桌上的自己看的时候,弗雷德飘到她身前去看她的眼神。
里面写满了羡慕。
羡慕……吗?
看着她一日日盯着他们看,偶尔他的目光会无意扫过这里,她又会立刻低下头去,脸颊上浮起嫣红,比任何一天的霞光都要美。
看着她有意无意的想和他们偶遇,把小小的自己藏在人群之中,碧绿的眼睛里盛满他的身影。
也看着她……犹豫的接过他递来的加满了料的糖果。
看着对面十叁岁他自己的坏笑,第一次有了想揍自己一顿的冲动。
看着舒曼一路紧紧攥着那颗糖果,时不时微笑。看着她把它小心的藏在枕下,看着她一大早捧着它犹豫许久,最后剥开糖纸,还把那片简陋又劣质的糖纸藏进她宝贝的小盒子里才一口吞下。
看着她原本就雪白的脸变得更加没有血色,接着泛起一片又一片难看的红肿,眼泪欲落未落,她居然一闭眼把整颗糖都吞了下去,才捂着脸跌跌撞撞往医疗翼跑。
弗雷德闭上眼,还在霍格沃兹的自己……真是个混球。
看着舒曼在医疗翼上吐下泻,依旧不肯对庞弗雷夫人说出他的名字,只是一味的抿着唇笑。
弗雷德一颗心又酸又痛,他浮空着想摸她的头发,“不值得的,小青蛇,不值得的……”
他不值得你这样对他……
舒曼二年级的时候,他们捡回了瓷娃娃。她眉眼间又落寞了几分。
等到她叁年级,石化事件发生了。她站在人群中对上他怀疑的眼神浑身僵硬,眼神无措又彷徨。
弗雷德知道他接下来会怎么对她。
所有想出来的恶作剧点子,都几乎在无辜的她身上实验了一番。
舒曼本就喜欢一个人安静呆着,他成功让她再次成为众人眼光追随嘲弄的对象。
看着她一张素白的面孔一次次尴尬的涨的通红,一次次艰难洗净头发或者身上的奇怪东西。看着她望向他的目光一点点暗淡下去,直至再也不愿默默注视着他。
其实这样也好。
如果她就此停止对他的喜欢……也好。至少……她会一直活着,长命百岁。
但弗雷德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一直知道舒曼爱他,从很早以前就爱他。
但他不知道她对他的爱那么深……他不知道自己居然辜负了她那么多次……
从她一年级开始……直到她毕业留校结束,弗雷德陪她走了一次。
看着她会因为自己多和她说了几句话高兴的睡不着觉,看着她一遍又一遍的读着自己寄来的每一封信……
看着她和自己决裂后痛苦的哭泣,看着她一个人艰难在食死徒和学生之间辗转……看着她整日失眠,对着放满了与自己有关的小箱子枯坐整晚……
看着她在大战中毫不顾忌四处的恶咒与混战,撕心裂肺的呼喊他的名字……
自己就是这样……把她小心掏出来的心脏,一掌挥落在灰尘里摔碎的。
她自己捡起来吹掉灰拼好再捧给他,又被他轻易摔落……
一而再再而叁,她终于再也拼不好了。
后来他自己努力拼了一半,想着一辈子那么长,他总有一天会把它完完整整的拼好再抹去裂痕,还她一颗完整的心。
她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自己是能有多混账?
看着后知后觉的自己终于拦住她告白,寥寥几句话就轻易换得她的原谅……
弗雷德慢慢走到舒曼面前,与过去的自己重合,盯着她碧绿瞳孔里映出的身影。
“小青蛇……”他轻轻唤她,“你问了我那么多次喜不喜欢你,现在我突然也很想问一次了。”
他努力微笑,“你真的爱我吗?”
如果你真的爱……为什么要这么狠心独留我一个人,活在这空荡荡的世界里。
世界这么大,人生这么长。
没有了你,清醒的每一瞬都成了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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