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2 / 2)
曲清池靠坐在城墙之上,血从他的口中低落,让那苍白的唇染了几分艳色,也染红了他白色的衣襟。
他颓丧的坐在城墙之上,好似已经累到动弹不得。
长夜抬起手,看着手中那块曲清池给魏乐的玉佩:“我应该感激你今日的所为。”
“为什么?”曲清池抿着唇,他沉默片刻,即使知道原因,仍是固执的想要从长夜的口中得到答案。
他质问长夜:“你明明与我说你看不惯现在的虚泽,你说,你虽是看不惯虚泽可也怕虚泽,所以你让我与你里应外合,让我断了虚泽的补灵,再让金羽假伤你,以此来避开我与虚泽的争端。”曲清池说到这里,到底是难受的闭上了眼睛,他咬牙切齿地说:“可为何,如今你却杀了这个凡女!为何——你会走出云城?你为何骗我?”
听他质问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长夜转过身,把玩着手中的玉佩,平心静气的与他说:“自战后过了多久了?”长夜歪着头看向天空,一双眼睛转来转去,似乎在算着时间:“你受了重伤,虚泽也受了重伤,当年的人死的死散的散,我在云宫想了许久,最后算来算去,好像只有我和薄霜得了个不错的下场。而薄霜这个死心眼明明逃过了天主战,却在事后以自己龙身做容器,护着沉睡的虚泽,弄来弄去,回首间天上只剩我一个。”
“你知道吗?如今的云城没有声音,没有活物,日出月隐,长久下来,只有一人的日子实在是太无趣了。所以啊!我想,想下来走走,想着想着,我又觉得一个人活着没什么意思,可要我与下界的生灵待在一起,我又不愿意。”
“这时我又想,虚泽能做天主为何我不能?我也想忠诚啊!可我忠诚的是什么?虚泽自战后就闭上了眼睛,从未醒来,他现在就是一具能呼吸的尸体?而今你们都失去了争位的实力,那为何这天主位不能落在我的身上?为什么我不能毁了虚泽造出的尘世,再为自己造一个满意的、一个暗不见天日的凡尘?”
“于是我想解放虚泽,可薄霜他不懂我!”长夜说到这里转过身,脸上的神情是扭曲的张狂。
他大张着嘴,露出一个令人生厌的狂笑:“那我自然要与他打一架,而薄霜能与我相比吗?——这世间的黑暗皆是我的力量,薄霜是什么?他不过是敬慕虚泽脱掉了原身,跟虚泽讨了龙身的伪龙!他若还保留原身,许是能与我一战,可他现在龙不是龙,蛇不是蛇,他能挡我?!”
曲清池听到这里表情忽然变了。
他瞪圆了双目,如同被激怒的狮子,凶相毕露:“你杀了薄霜?”
“我没杀他,他是自绝的。”长夜说到这里低下头,再次把玩手中的玉佩,轻声说:“他发现我想杀虚泽,脱下了虚泽给他的龙身,封住了虚泽所在的主殿,将虚泽给他的职权扔入海城,留给了虚泽的子族,之后用自己的蛇身封住了天路,绝了我下来的可能。”
“他不想要天下易主,可我偏偏不如他的愿。”长夜说到这里斜着眼睛,阴险的目光在曲清池的身上停留:“因此我需要你,需要你手中的那块玉。我也要谢谢你,谢你愿意让出这块入云层的钥匙,若不是你,我还真没法子下来。”
曲清池听到这里头顶青筋暴起,眼中的那点信任与温情被长夜所毁,只剩下满心恨意。
陈生看到这里却说了一句——果然。
他就知道!
他知道曲清池没有遇见阙山,因此他知道曲清池那时骗了赤鸿尊。而曲清池与虚泽对立,长夜则是虚泽下属,在没有看到阙山的情况下曲清池仍敢送魏乐入天,完全不怕暴露自己的所在之处的举动说明他心里很确定,知道长夜在看到魏乐之后不会动手。
因此陈生猜到曲清池八成是与长夜之间达成什么协议。
而回首过往,白家少年的事情就是从魔域传来的,是魔域大祭司听到了……等一下!
想到这里的陈生一脸错愕地看着碎片,很快里面的曲清池也反应过来——
“你说……虚泽一直在沉睡?可你之前分明与我说他每五千年就会醒来补灵,因此才会有五千年一灭世的情况?”
“别这么看着我,五千年一灭世确实是虚泽的意思,他在沉睡前把焚夜卷留给了我,叮嘱我,每到五千年便撕掉一张纸,每次撕掉一张纸,就是一次重启。至于原因他没说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听命行事,而那补灵不过是让你心急的骗语,我知道,想要你叫出云城的钥匙并不简单,自然需要去找一个不错的借口。”
曲清池听到这里才知道自己是从头到尾都被耍了。
他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即便努力想要控制,可还是无法很好的控制此刻的情绪,愤怒的表情是陈生从未见过的生动一面。
很快,双目赤红的他拿起了那把残缺的盏目。然而这边他刚抬起手,那边长夜便轻点手指,眨眼间他的一条手臂被黑暗吞噬,很快消失不见。
山河镜在远处看着这一幕,心中的震惊不比曲清池要少。
她似乎也无法接受长夜如今的嘴脸,因此晃了一下头,往后退了一步。
而赤鸿尊则是跪在地上,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上的血,神情恍惚的想起了对魏乐的承诺。
他说过会救她。
可如今魏乐却挂在城上,没有留下全尸。
他说过会保护魏都。
可如今魏都的百姓都躺在前方,他一个也没救下。
在今日之前他从不知道,原来人的身体里有这么多的血,血像是流不尽一样,缓慢地顺着黑灰色的石缝流淌,染红了他的眼睛。
“宁修。”
察觉到赤鸿尊此刻的情绪,山河镜从背方用力地抱着他,一双眼中含着泪水。
她将脸贴在宁修的身后,声音轻柔的像是担心语气过重会吓到宁修,尽可能温柔地说:“我们走吧!”她用脸蹭了蹭宁修的后背,像是想用这样的动作送给宁修一分暖意,而无论她如何努力,她都无法让身侧冰冷的身体变得温热。最后山河镜停下动作,她好似忽然想起来了。
她只是面镜子。
镜子是没有温度的。
镜子只会吸入人身上的温度,保留的时间短暂,消失的速度过快……
眼泪到这一刻瞬间落了下来,她艰难地发出声音:“宁修,我们走吧……”
“你不是想像个凡人一样的活着吗?”
“我们走吧。”
“我带你回沈河,我们就像是普通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好不好?”
“好不好?”
她一声接着一声,一直问着相同的问题,可她等了许久,最后只等来一句——
“是我对不住你。”
背对她的男人将手放在她的手上,消瘦的背影带着几分疲惫,纤细的脖颈似乎承受不住风的重量,终究要被愧疚压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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