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记本里写下你(1 / 2)
在望不到边的痛苦之后,大概会迎来一丁点美好。
江承辉入狱,判了有期徒刑十年,何衿活了下来,他们母子俩搬了家,搬到与旧址跨了大半城市的光华小区。
一切仿佛都在变好,都在朝着光明奔涌。
但如玻璃般破碎的过往是无法自愈的,与恶魔生活过的人,也会沾染上恶魔的恶习,她甚至比恶魔本身更加可怕。
她折辱完你,便会当着你的面忏悔痛哭,让你心生怨怼,却无处发泄,难以逃脱,直至被拽入地狱,与她一同苦苦煎熬,再无天日。
何衿就是把江暮岚“杀死”的人,她身体痊愈后心理却病了,但她不愿意去看病。
而不知怎么的,何衿的故事如同流感一般,在他们的新家这边蔓延并且迅速扩散。
幸好这次邻里之间互相不熟悉,倒也没有惹起太大的风言风语,只是都不大愿意来和何衿接触。
经历过那么多,何衿更加害怕和在意旁人的目光,她清晰的记得她住院那段时间,邻里街坊避之不及,却不得不出于某种莫名其妙的“善意”来探望她,见面时,那些人惧怕却又藏不住幸灾乐祸的样子,让她恶心。
每每看到江暮岚,她就忍不住想起暗无天日的过往,甚至是一些更加久远的过往。
一开始,她看到江暮岚只是恶心到呕吐,后来她不再会呕吐,却会心生烦躁,内心充满戾气。
尤其是那种想要毁灭掉江暮岚的欲望,仿佛只要他不存在,那些过往就能抹杀掉一般,她自欺欺人地这样想。
好几次,她半夜被回忆淹没到无法入眠时,就会悄无声息地潜入江暮岚的房间,她试图掐死江暮岚。
可是每当把江暮岚掐醒,看到他目光惊措,却毫不挣扎时,她又后悔万分,松开手,死死地抱住他,痛哭流涕。
对生活绝望的又怎会只有何衿一个,江暮岚作为这个家的食物链最底端,光明未曾眷顾过他,他来不及触摸,已经在黑暗里奄奄一息,没有力气爬过去。
对于刺伤江承辉这件事,在江暮岚幼小的心灵里造成了巨大的创伤。
每日每夜他都难以入眠,就算实在疲惫不堪睡过去,梦里也全是浑身血红,缺了一只耳朵的江承辉在追打他,偶尔还会在梦里以第叁视角看见受伤的江承辉抓住他后,残忍地把他肢解。
日复一日,他被折磨得精神憔悴。
现实生活中,即便逃脱了江承辉,他身上仍避免不了每几天增添新伤,皮肉之苦他早习以为常。
他还默默安慰自己,虽然不能避免被暴力,但何衿的力量远不如江承辉,打得也没有那么疼,最起码受伤后这些伤痕不至于疼得让他睡不着觉。
小区里停放自行车的地方,是江暮岚常去的“秘密基地”。
那里荒凉得紧,只堆放着被人废弃不知如何处理的自行车,几乎无人会过往,他喜欢一个人呆在那。
他常常呆坐在围着自行车的铁栏杆上,放空自己,什么都不去想。
直到有一天,他靠在铁栏杆上,一只麻雀落在他的手边,打破了他长久以来看起来平静无波,实则暗涌奔流的内心。
这只麻雀好似不怕人,莫名其妙的,江暮岚看着乖巧无害的麻雀,内里生出一股毁灭欲,想要亲手将这只麻雀杀死。
他无知无觉就抓住了麻雀,双手握拢,死死地盯着握了一手的麻雀,下意识越握越紧,他感受到麻雀在挣扎,他竟然兴奋起来。
那种畅快感马上要从指尖蔓延到全身时,忽然,清脆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一只手掌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肩上。
“嘿!”
被一吓,江暮岚松开了手,麻雀不受禁锢,立刻慌不择路地逃离,好几次摔到地上,差点没有飞起来。
这时候,江暮岚才恍然醒悟,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他对自己的异常感到有些奇怪,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过多的感受。
他转过头,眼眶泛着红,眼里还残存着未消散的杀意。
小姑娘在看到江暮岚正面时,显然有些害怕,向后退了一步,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不知为何,小姑娘走到江暮岚面前,又往他身边靠了靠,比一开始更近了些。
像极了那只不怕人的小麻雀。
她笑起来露出一排小巧可爱的洁白牙齿,憨态可掬。她从斜挎的皮卡丘小包包里拿出一张浅蓝色的小手帕,递到江暮岚面前。
“你肩上有鸟屎。”
江暮岚目光灼灼,小姑娘穿着一条质地柔软的粉色小裙子,脚上一双纤尘不染的粉紫色小皮鞋,肉乎乎的手腕上是一只挂着长命锁的银镯子,缀饰两边的铃铛,抬手间便晃荡响。
这个白白嫩嫩的小女孩,看一眼就知道是非富即贵的家庭养出来的。
年幼的江暮岚,看到与自己一般大,却那样单纯无害的小姑娘,心里莫名憋着一口恶气,盯了小姑娘半晌,都没有接过她的手帕。
小姑娘努嘴胖唇,面上毫不掩饰的显露自己的情绪,因为被无视有点不开心。
“我帮你擦吧。”小姑娘大发慈悲道。
可手刚要触碰到江暮岚,就被他一巴掌拍开,声音响脆,可见力道之大。
“别碰我!”
不过几秒的功夫,小姑娘胖嘟嘟,白得跟糯米团子似的手背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小姑娘憋红了眼,愣是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江暮岚见状嗤笑一声,明明不过九岁的孩子,表情里却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嘲讽,看小姑娘的眼神,像是一个成熟的大人在看一个幼稚的孩童一般。
但出乎意料的是,小姑娘非但没有接收到这一点,还亮着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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