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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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方才曲长负那一剑,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不光是因为方才的口出狂言而感到下不来台,赫连素达觉得自己的信念都塌了。

一名看起来如此病弱文秀的人,怎能使出这样充满豪情的一剑?这样斩裂他的船头,连赫连素达自己都办不到。

震惊的不光是他,就连靖千江与齐徽他们,都很少能目睹曲长负这样使剑。

他的剑中,带着烽火连城,摧山裂河般的杀气,仿若百战之后沙场吹角,气势磅礴,苍凉惆怅。

然而迎风一振,却又是满目风流。

久远泛黄的记忆被翻出,齐徽忽然想起,他见过这样的曲长负。

父皇一直不能完全放心让他在军中建立威信,经过无数次的勾心斗角,机关算计,这份努力终于让他也获得了领军出征的机会。

齐徽开始表现的不错,连胜三场,可随着不断深入大漠,天气变化无常,军队陷入到了一处沙谷之中,被敌军包围。

手下劝他换下盔甲,先行离开,他拒绝了。

因为一旦主帅畏死逃跑,军队就会彻底溃散,他手下的将士会死在这里,他之前的经营全部都付诸东流。

如果输,他宁愿死。

可就在绝境之中,远方传来了一片整齐的马蹄声,白羽箭破空划过,将敌军一员大将射下马来。

在黄沙与嘶喊之中,血色被飞驰的快马荡开,他看见曲长负未着盔甲,衣袂翻卷在狂风里。

那一个瞬间,他的力量,他的信心尽数回归。

大概是在心中认定,无论何等的境况之下,曲长负都留有后手,只要他出现,就不会有任何人陷入绝望的境地。

将士们持戈高呼,反败为胜。

那一战过后,太子威名更上一层,但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其实曲长负前来驰援,所带的军士只有八百人。

齐徽十分惊讶,曲长负却似笑非笑:“怎么,殿下以为我会妖法,能凭空给你变出数万大军来不成?”

齐徽也笑了笑:“主要是相信乐大人从来都不会置自己于险地,这样莽撞的事你做不出来,便算是只有八百人,你肯定也有其他后续接应。”

曲长负道:“那倒没有,不过如果形势不好,我可以割了殿下的头去投降,相信哪怕是投靠了敌军阵营,有瑕一样会得到礼遇器重。”

当时,他被曲长负噎的心头起火,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怎么对这个人发脾气,也只能苦笑忍了。

其实当时齐徽没有意识到,究竟谁的话,才更加伤人。

赫连素达犹在震惊之中,正想要去查看船头的裂缝,瞧瞧曲长负是不是用了障眼法,周围的百姓们已经开始大声起哄。

还有人高声叫道:“请南戎的英雄也来露一手罢!”

“对,我愿意贡献龙舟一条,给南戎王爷展示剑法,与曲大人一较高下!”

“南戎王爷如此神勇,相信定能将整条船一剑劈碎!”

众人不由大笑,高喊着“露一手,露一手”。

赫连素达面红耳赤,此时才明白了什么叫“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赫连英都勉强干笑道:“没想到曲大人文质彬彬,竟有如此神妙的剑法,京城之中果然人杰地灵……”

他顿了顿,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借口:“今日我们的身份已经显露,百姓们越聚越多,我看,还是先回驿馆去罢。”

他们几乎是落荒而逃,相信这个教训可以铭记终生。

靖千江见大家都在称赞曲长负,松了口气,也终于欣慰地,笑了。

希望这样的赞誉和景仰,能够让曲长负忘记那两名南戎憨货的蠢话。

皇上下旨令齐徽接待使臣,因此南戎人要回去,齐徽便也得跟着一起,齐瞻却站在原地没动。

他笑冲着曲长负说道:“曲大人,你可真是深藏不露,无所不能,也不知道要怎样的天分与努力,才可以造就出曲大人这样的妙人。”

齐瞻说着叹了口气:“唉,你啊你。”

曲长负道:“殿下这话听着,可真不像是夸奖人的语气。”

齐瞻对靖千江道:“可否劳烦璟王弟稍等片刻,让我与曲大人单独说上几句话?”

靖千江看了曲长负一眼,说道:“我在那一头的画摊前面等你。”

等他走后,曲长负道:“不知殿下想说什么?”

齐瞻道:“曲大人这么博学多才,是否听说过前朝名臣孟良宵的故事?”

曲长负道:“哦,是哪一件呢?”

齐瞻道:“前朝开国太祖李真起于微末,一开始只是个在黄土中讨生计的农人,是孟良宵发现了他的才能,一路扶持,才辅佐他打下一片江山,登基为帝。”

“中间铲除异己,谋划布兵,功劳不可谓不大,但你知道最后李真是如何对待他的吗?”

曲长负微微一笑,说道:“孟良宵车裂,家中男子处斩,女眷发配。”

齐瞻叹道:“不错,这样一位能人,真是可惜了。所以说这人怎样活着都好,就是不能太过掏心掏肺。”

“孟良宵之死,一方面是因为将他的才华完全展露在了李真面前,引起李真的猜忌,另一方面,也是由于他当时为了襄助李真,得罪了太多人,以至于落难的时候,竟没有一个人愿意相助。你说,这是不是太亏了?”

“或许罢,我不是孟良宵,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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