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2 / 2)

加入书签

毕竟这等才子,若是因为试卷里针砭积弊,指出天子的不是,就名落孙山,实在是有碍顺和帝一代贤君的名头。

给了成天复第三名的探花,不过是成全陛下自己的贤名。

但陛下当时已经怒色满面,就说明天复已经遭了陛下的厌恶,这以后在朝堂之上,哪里还有他的立足之地?

等成天复从大殿拜礼谢恩,吃过陛下钦赐的酒宴回来时,不光是桂娘痛骂不止,就连老太君都动怒,叫他一个成家的孩子去跪了盛家的家祠,向外祖家祖宗诚心忏悔。

老太君的担忧并不是多余的。

果不其然,就在放榜之后,三甲新科贵子入朝领取官职。

这等子新科新贵,只要有些门路的,一般不是留京入住各种机要枢院,就是外放为富庶大省体面的地方官。

唯独到了成天复这里,陛下和颜悦色地问他,是要从文还是从武。

毕竟他一个武将参加文试,也是少见的。

若是他从武,他已经领着骠骑将军的职位。若是从文,那就要另当别算,军功全抹,从头做起。

成天复毫不迟疑地说,既然参加科考,便是立意改文路子,他愿从文,从头做起。

陛下温和褒奖了他一番后,回头便毫不留情地将他发配到了贡县,做了七品的知县。

据说当时大殿上,几个跟成天复不对付的官吏都忍不住笑出声了。尤其是田家的几个,看成家的这个楞头小子终于被贬,大有快意恩仇之感。

桂娘听说儿子被分配到了远在川中的贡县,又是晕倒了一场,差点一病不起。

等知晚听到这里的时候,终于知道家里为何愁云黯淡,姑母憔悴不堪了。

贡县乃是自古产盐的大县,是前朝几代,黑白风云人物迭起之地,更是销金的窝子,腐蚀人的深潭。

当地盐帮内斗厉害,又是富商云集之地,时不时还蹦出几个悍匪打家劫舍。

据说贡县十年换了九个知县,没有一个做长久的。

那些县官们不是在上任时,遭逢意外莫名死亡,就是赚得钵满瓢平时受了盐税查案的牵连,锒铛入狱,罚没抄家,身首异处。

家里有门路的,都不会去贡县送死。就算去了,做个知府也比知县要强。

需知那里一旦出事,都是各级官员层层推诿,让最下面的知县兜底,做了替罪的牺牲祭品。

现在陛下笑眯眯地将成天复送到了贡县这样的热油锅上,用意还不清楚?

那就是静候着他在任上出错,陛下好名正言顺地办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呢!

一时间,到桂娘那说亲的媒婆子全不见踪影,就连已经递了帖子的,也纷纷将八字帖子要回,推说自己家的姑娘跟成知县不大合适。

现在桂娘也没了给儿子找儿媳的心事,一心只想求告门路,将儿子从贡县里捞上来。

知晚一直靠在茶几边听完了家里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半响没说话,最后只问:“表哥人呢?”

桂娘现在提到儿子就恨,只无力地摇着头道:“陛下下达委任状的第三天,他就收拾行囊上路了,倒好像那里有他的亲娘老子,急得跟要投胎一般!”

知晚沉默不说话了,她的脑子里,只回响起她在叶城收到的那薄薄一张纸——“汝不喜,吾去便是。”

原来他说的竟是这个意思……

按着信件的书写日期,明明是在殿试之前。

成天复疯了!只因为她想要走,他便不要命地挥霍自己的前程?

不止桂娘手痒想打儿子,连知晚也想狠狠锤死那个任性之人!

他这么一走,姑母便终日以泪洗面,连带着秦老太君也跟着上火了,这几日咽喉肿痛,咳嗽不止。所以王芙才写信,催促着女儿香桥回来,好给老太太宽一宽心。

在这个家里,也就是这个大女儿能劝动老太太。

知晚缓了缓心神,给老太君搭了脉,发现是急火上堵,起了炎症,便开了一副清心静气的汤药。

不过她出了老太太的房门时,将姑母委婉地说了一顿:“姑母,我知道你心急着表哥的事情,可是你也不能当着祖母的面前这般哭泣,她年岁大了,跟年轻人上不起火的。”

桂娘也知自己不对,可实在是没有商量的人了,这才跑到母亲面前哭诉。

现在香桥回来了,她就拉着侄女的手,低低说道:“香桥,你总在外面忙着铺子买卖,肯定听过贡县的名头,那是什么个虎狼窝子啊!那样的产盐大县,遍地都是金子,官商勾结乃是惯例。可若是贪赃枉法,便是触犯了国法……万一出事,便要入狱掉脑袋!”

知晚低声道:“表哥不是没见过大钱的,不会跟他们同流合污。”

桂娘急得一拍手:“那就更糟糕了!若是坚持心里的一点正气,不跟那些官员沆瀣一气,又会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要不然那个鬼地方怎么会十年九知县,十个有九个一去不呢!我听说真是官道上明晃晃地就敢拿斧子砍杀朝廷命官啊!”

知晚也听得倒吸一口冷气。

表哥为人孤高冷傲,向来吃软不吃硬的,与那些油滑的盐商,地方官员打交道时,必定容不得污垢。

姑母说的那些并无夸张,不然祖母也不会急得病倒,必定那个地方比她们想的还要凶险。

第二天,知晚给祖母端药的时候,祖母说自己已经写信给了天复,劝他莫要逞强,实在不行,便辞官回家便是了。

可是信虽然出去了,依着她对那个孩子的了解,那是撞了南墙都不会回头的倔种一个。

陛下如此的刁难他,他若能灰溜溜地服软回来,真是比登天都难。

知晚当然知道成天复的脾气,他这算是跟陛下杠上了,只可恨他自己舒坦痛快了,就让家里的女眷跟着着急上火!

当下知晚端着药,一边喂祖母一边宽慰道:“他又不是三岁黄口小儿,做什么事儿,心里有数,凭白的让您老人家跟着上火。实在不行,我再给表哥写一封信,跟他讲明家里的情况,若是知道您急得病倒了,他就算再忤逆,行事时也该牵挂着家人掂量一下。”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