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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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表情不变,径直去了实验室。

实验室似乎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他一直在忙,可他却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但他又不想离开实验台,那样他就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了,不知道做什么是对的。

他忙碌了几个小时,像是头困兽被锁在了实验桌旁,越来越烦躁。最后他愤怒地想,那是我的卧室,我为什么不能回去,于是他把手套一扔,转身走了。

卧房中骆骆被吊在那里,脸色更苍白了,像是一片雪花扔进夏日里,随时就会化掉消失。封易突然后悔走进来了,他生出一种想要夺门而出的冲动,但他最终还是放轻了呼吸,伸手慢慢打开那束缚的铁环。

内刺离开皮肉,发出轻微的声响,手腕上的伤口顿时又潺潺涌出温热的血。

骆骆轻轻颤动了一下,眉头皱紧了,却没有醒来。

封易蹲下来把她放在地上,伸手握住她手腕上的伤口,可那里却像是几处血洞,不停不停的往外涌着血,堵都堵不上,不一会儿鲜红的液体就沾了他满手。

封易拿来毛巾,把她的伤口粗糙地包扎上,又找来了乱七八糟的药剂,他有点仓皇,手却很稳,但不知为什么却觉得心里发抖,忙活一通最后总算是止住了血。

他把骆骆抱起来,可能是因为她的脸色太惨白了,抱在怀里像是失去了重量。把人轻轻放在床上,封易用毛巾把她皮肤上的血迹,那些干涸的,新鲜的,一一都擦干净。

擦脸的时候毛巾滑过,她的睫毛剧烈的抖了抖,整个人半昏迷着却仍知道躲,她已经顶着床头了,却还想再往后缩。封易想把枕头给她塞好,刚碰到她的头发她就怕得浑身发颤,呜咽声像是心底里发出来的:“疼……”

封易收手回来,不再碰她。

他转身起来,把地面细细都擦干净,然后僵硬地坐在地上,好一会儿,他伸开两条腿,又过了一会儿,他微微仰头靠在墙上,呼出一口气。

封易不禁想起他之前养过的一只猫,白色的,又小又软,一只手就可以托起来。他之前从未养过动物,以为猫就那么丁点大,后来才知道猫是可以长得更大的,自己那只,不过两叁个月的样子,只是个小幼仔。

那时候他在庄园里面,与外界隔绝,定期注射一些成瘾药物,然后苦苦抵御,几年下来,他几乎可以免疫任何瘾性物质。

但那时候他脾气特别不好,经常头晕脑涨,看见人就会大发雷霆,下人给他送饭都是悄悄的溜进溜出。

那只小白猫不知道从哪里跑进来的,围在桌子边细细的叫。

那天菜正好有一道鱼。封易觉得烦,但瞪着它它也不走,闻着香味开始轻轻蹭他的裤腿。那么小一只,封易觉得自己要是踢它一脚它肯定就摔死了,于是封易沉着脸喂了它一块鱼。

小白猫一口就叼住了,狼吞虎咽吃了下去,眼睛仍一瞬不瞬盯着桌子,封易又喂了一块,小白猫眼睛亮晶晶的的,越喂越是一脸馋相,封易很快便感到有趣。

那天半条鱼都喂了小白猫,猫也在庄园里留了下来。

封易开始注射血蓝草稀释后的提速液,这是他见过最厉害的瘾性物质,海洛因连它的零头都算不上。封易强忍不被幻觉占据神经,将头撞向墙壁,感觉血热热地流下来,双手一遍又一遍地握出血,疼痛和挠心挠肺的瘾性交替占据大脑。

这样一番一番坚持,后来他终于可以抵御血蓝草的效力,起码这些植物的气味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干扰。

但他却觉的更加难以控制脾气,心里一片空虚,情绪无处发泄。

小白猫一直很乖,吃完饭就静静地趴在脚边,有时候满园子蹦跳着去抓一只蝴蝶。

这样的可爱讨巧令他更加烦躁。中午饭有炸鱼,自从养了猫,封易一直让人每顿饭都准备鱼。

小白猫跑到桌边,眼巴巴望望盘碟,又望着主人。封易挑了一大块鱼肉,放在小白猫面前,小猫一上前,封易一筷子狠狠敲在它的前爪上。

小白猫呜咽一声赶紧收回爪子,眼睛乌溜溜的,十分无措,不知道主人怎么了。

鱼肉的香味传过来,小白猫又上前一步,一筷子又狠狠敲在它爪子上。或许是太疼了,小白猫惨叫一声,后退了几步,呜咽地趴在地上,舔着受伤的爪子。

封易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其实很想抱抱这只乖巧的小猫,很愿意看着它一脸信任地靠近,很愿意看它一脸贪吃的模样,这是他生活里唯一的一点美好了------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封易将地上的鱼肉踢走,又一盘子鱼一股脑倒掉,小白猫抬起头望着,不知道怎么了。

封易大步走过去,小白猫吓得站起来,但没有逃跑,它只知道这个人喂了它好多好多次。

封易想踹它一脚,但最终一脚跺在了地上:“滚。”

小白猫犹豫地后退,然后一瘸一拐跑了。

封易站在原地,大口呼吸。

后来小白猫又跑回来一次,犹犹豫豫地,但还是亲昵地蹭了过来。

封易其实之前想过,如果小猫还回来,他要好好养,给它吃许多好吃的看它蹦跳着捉蝴蝶------他觉得自己其实是很喜欢毛茸茸的动物的。

但看着小白猫软软的靠过来,在腿上蹭啊蹭,封易不知自己为什么,突然却又狠狠跺脚将它吓跑了。

小白猫跑走的时候前腿还有点瘸。它也再没有回来过。

封易觉得自己有点可悲,但心底里却有种扭曲而别扭的痛快。

他那时候想,我就这样吧,我这样一个人,不该得到任何东西。完成我该做的事,然后这辈子,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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