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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原地,和之前一样,一动不动,只是,再也不会感到惶惑不安。

总以为,只有彻底解决了问题才会心安,此时发现,当一切已成定局,所有的努力都无力回天的时候,也会感到心安。

只不过,后者更多的,是无奈。

“丫头,”见我不再反抗,村长扫了一眼已不再质疑他的村民,悠然自得地缓缓开口。

以前他唤我“丫头”的时候,我会觉得他的身上充满了长辈的慈祥、亲切、平易近人,但此时,我只觉得他险恶到可憎。

我抬眸,阴冷地将他望着——

不管他接下来说什么,我知道,都绝不会是什么好话。

“你也不到河边照照自己,就你这个样子,就是脱光了躺在大街上都没人下的去手。”

话音一落,人们哄堂大笑,好像我真有他说的那么不堪一样。

我怒视着那个始作俑者,实在不明白,一个明明做错事了的人,为什么可以嚣张至如此,不仅可以恬不知耻地扭曲事实,还可以颠倒黑白到如此咄咄逼人的地步——

究竟,是哪里来的底气?!

“长得丑还下的去手,才更能证明这个人禽兽不如!”正在我觉得胜负已定的时候,一个桀骜不驯的声音陡然响起,如照亮黑夜的一支火把。

没想到会有人为我鸣不平。

在这个充满排斥与冷漠的村子里,在这个是非不分心如铁石的人们中间,这简单的一句话,不可谓不惊天动地。

受宠若惊的我,振奋到血液都沸腾了,立即循着其它人的目光,看向说出这句话的那个人。

心中的惊喜,在看清说话的人的身影后,烟消云散。

是小男孩,那个,本就与我息息相关的小男孩。

我以为,会有意外,但,显然是我痴心妄想了。

“她本来就是个大傻瓜,否则怎么会三番五次不要命地去救你们这些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的人!”男孩继续道,义正辞严,“就是因为她傻,才会听了你的话,在闭户后去你家找你!”

说着,在我面前向来高傲不逊的男孩,竟红了眼眶:

“都是为了让我留下来,她才会去找你,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下流,竟让什么都不懂的她去做那种事!”

闻言,不知是因为他说的情真意切,还是觉得他年纪小不会骗人,村民们原本笃定的眼神,再次变得疑惑起来。

“呵,你和她住在一起,当然会向着她说。”有些不安地看了众人一眼,眼底划过一抹阴鸷。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村长半眯起眼睛,意味不明地打量起男孩,“你小小年纪就和一个比自己大那么多的女人不清不楚地住在一起,谁晓得你们都做了些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依我看,你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贼喊捉贼的混账!你才不是什么好东西!!”村长话音未落,男孩已吼了回去,毫不示弱。

男孩虽然小,身体里却像蕴藏着一股巨大的能量,气吞山河,锐不可当。

“我们不要再在这两个别有用心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了,”不以为意地一笑,村长道,挺了挺身子,正了正衣襟,似乎要宣布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

不过,他这一系列的动作,在知道真相的我和男孩眼中,不过是为了掩饰心虚的幌子。

“白郎中已经查出瘟疫的来源是山中的瘴气,这种瘴气毒性猛烈,任何部位只要碰上,若半个时辰之内服不下解药,就会化成一滩血水。”他正色道,那严肃的模样和威严的气场,仿佛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瘴气是什么东西?以前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啊?!”

“会不会是什么妖怪施的法术?”

“那瘴气能消除吗?”

“解药呢?白郎中有没有研究出治疗这种瘟疫的药方?”

……

闻言,人们立即惶恐不安地议论起来。

“大家不必惊慌,”见状,村长满意地勾了勾嘴角,似乎对大家的反应很满意,旋即,他摆出一副救世主的模样,清了清嗓子,郑重开口,“白郎中已经找到了治疗这种瘟疫的草药,叫做‘往生花’,只是这种花长在悬崖峭壁之上,采摘起来……”

正要往下说,却像想到什么似的话音一顿,若有所思地抬眸看了我一眼。

见状,其他人似乎也觉察到了他的停顿,收到什么暗示似地,亦看了我一眼。

“这种花,采起来有点费劲,不过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只要胆子大,敢爬就行。”停顿过后,村长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道。

村民们再次抬眸看我,目光中多了一抹我看不懂的意味。

“到悬崖峭壁上去采花还没有什么性命危险?!你骗谁呢?!”男孩的声音再次响起,经过第一次的反抗过后,他似乎不再有任何顾虑,说的不假思索。

不过,人们却恍若未闻,仿佛已在心中达到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不约而同地把男孩的反驳当成了空气。

对于他们的反应我并不感到奇怪。

按照他们“尊卑有序”、“远近有别”的族规,我的死活他们都不在乎,何况是这个刚来的、和他们没有任何交集的小男孩的话。

我拍了拍男孩的肩膀,嘴角露出一个释怀的微笑。

这种释怀,是知道真相后的安心,是放下不切实际的执念的从容,是下定重新开始的决心的悠然。

在他们眼中,任凭我这个人,身份,如何卑微如蝼蚁,命,如何低贱如草芥,但在我自己的心中,我都是个,有尊严、有感情的人。

既然他们践踏我的尊严,伤害我的感情,剥夺了我作为这个家族一份子的最基本的权利,那我就没有必要继续在这里生活下去了。

“看来,大家不谋而合,都想把这个为族人建功的机会,留给有鱼丫头啊。”村长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同的是,不再咄咄逼人,而是带了事发前那种令人熟悉的慈祥。

只可惜,我再也不是那个只要别人一句讨好的话,就可以万死不辞的傻丫头了。

“呵,是吗?你是想让,一个心机深重、放荡无礼的女人为族人建功么?”我冷哼一声,道。

话一出口,连我自己都被震惊到了。

没想到,这么充满讽刺又意味深长的话,有一天竟会出自我的口中。

当一个人放下一切顾虑,心彻底安静下来的时候,原来可以理智得如此非同寻常。

闻言,似乎也被我破天荒的“振振有词”震惊到了,村长愣了一下,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半晌,才用尴尬的笑容,代替了所有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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