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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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沉壁忙道:“烦劳费心了。你家姑娘和我身量相仿,哪有什么不合适的,一定都是极好的。”

栖云听着,眼睛就忍不住往尹沉壁袖口和裙底一扫,尹沉壁略有些尴尬,笑了一笑,垂手快步去了顾蕊屋子。

晚间唐氏屋内摆了饭,顾蕊的两个庶妹顾瑶、顾琳并幼弟顾晗也来了,热热闹闹坐满了一桌。

几个孩子都是在唐氏屋里长大的,顾蕊和顾晗自不必说,顾瑶和顾琳对唐氏也很亲热,唐氏生性宽厚,也不喜欢拘着儿女,大家在席间也就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顾瑶顾琳两个说起明日春猎的事来,更是兴奋不已,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期待向往之情溢于言表。

唐氏含笑听着,目光溜过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落定在一旁仔细倾听,不时附和两句的尹沉壁身上,心内微微叹息。

这个外甥女,能帮衬的也就如此了。

她母亲是唐氏胞姐,唐氏生母早亡,未嫁时在娘家和姐姐最是要好。唐家也是京都中颇有名望的书香世家,唐氏嫁得不错,她姐姐婚姻却不顺,先是遭订了亲的户部侍郎家大公子退亲,后又被继母许给了自己的远房亲戚、当朝定国公闻存山麾下的一个从六品校尉尹征。

姐姐不情不愿嫁过去,由此对娘家生了怨愤,断了往来。八年前尹征随燕云军出征辽东,战死在了边关,唐氏的姐姐带着长女尹沉壁和幼子尹怀洲艰难度日,只依靠自己的嫁妆苦苦支撑,没几年便山穷水尽,只得变卖了家产,举家搬到陪嫁的一个小田庄上度日。

唐氏想到此处,又不觉叹了口气。

父亲病逝后,继母把持唐府,一心只为自己儿女打算,又哪里会管这个不如意的继女分毫,也只有她这个做妹妹的力所能及地帮衬一些。尹征父母早亡,只得一个兄长在京都城里经营着两家铺子,对姐姐一家也是不闻不问。

姐姐自搬到田庄后,便沉疴难起,家中一应事务都由外甥女尹沉壁打理,好好一个豆蔻年华的闺女出来支撑门庭,家中又是那般光景,不由得染上了些许世俗之气,比不得养在深闺的姑娘娇嫩娴静。

尹沉壁容貌算不得特别出众,出身又不高,如今及笄已三年有余,婚事还没有着落,她母亲病体难支无法筹划,唐氏暗暗心急,几年来带着她到不少宴会上露过面,当然,也不是没喜欢她的人,只是打听到了她的出身,都不约而同打了退堂鼓。

去年还有个刚中了进士的年轻人,出自江南名门穆家,在一次赏花宴上见过她后就念念不忘,但听说跟家里闹了好几个月,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明日春猎上出席的世家公子倒是很多,但唐氏早已不心存指望,不过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一时饭毕,唐氏遣了众人,独留了顾蕊说话。

“你表姐的衣裳首饰,你可替她准备好了?”

顾蕊沉吟道:“上月我新做的几套衣裳都寡淡了些,给表姐穿不太合适,我想着,不如就穿那套刚做好的绡纱百褶裙,戴上母亲上月赏我的那套珍珠头面,也显得清贵雅致一些。”

唐氏不住点头,却又想起一事:“那绡纱百褶裙是你在文雀坊定做的吧?我听说文雀坊只做出来了这一套,你给她穿了,你又穿什么?”

顾蕊一笑:“明日我不过去应个景儿罢了,风头就留给其他家的小姐。”

唐氏携了她的手轻轻摩挲:“难为你想得通透,高门望族的媳妇岂是好当的,内里水都不知如何深,若是去了还不知怎样受累受苦,就让别人争去。”

顾蕊欲言又止,想了一会儿又作罢,只从善如流笑道:“母亲说的是。”

“哎,就是不知你表姐,姻缘究竟会落在哪里!”

第002章 春猎 给我好好地收拾齐整……

次日便是春猎首日,天公突然翻了脸,连续晴好了十几日的天空阴云低沉,寅时风催雨来,便是厚厚的门墙也挡不住丝丝入侵的寒气,凄风冷雨肆虐不过个把时辰,就把人带回了冬日里头。

顾蕊早上起床出来时,表姐尹沉壁已经坐在外间靠窗的榻上等着她了。

顾蕊见她内着那套丁香色上襦和月白色绡纱百褶裙,外头披一件藕荷色的织锦镶毛斗篷,知那斗篷定是碧霞见天冷,特意一早给她送去的,不由暗暗点头。

旁人都道尹沉壁容貌平凡,顾蕊倒不觉得,这位表姐的脸型并非时下受人青睐的瓜子脸,而是下巴略略有点圆润的鹅蛋脸儿,眉毛也不是标准美人儿那种纤细而带着弧度的柳叶眉,而是浓密的,直且修长的,一直延伸到眉骨的末尾,不过她唇鼻的线条很柔和,这就中和了显得有些浓重的眉眼,使得她眉目间的刚硬和棱角略略隐去了几分,多了点似是而非的婉约。

顾蕊小时见过尹沉壁的父亲,显然表姐的相貌更肖似其父,虽没继承她母亲尹夫人的秀丽柔媚,却也有一种有别于一般闺秀的意味,是另一番风味的美,尤其是一双深邃而富有光彩的眼睛,很多时候看过去,像是藏着星光明月一般。

尹沉壁听见动静,起身笑道:“你终于起来了!真是个懒鬼!风冷雨寒的,穿厚点的衣服吧,可不要着凉了。”

“这会儿倒不觉得冷,姐姐再等我一等,这就梳洗了一起去母亲院里。”顾蕊打小儿就对尹沉壁很亲近,两姐妹的关系一直很好。

“你慢慢梳洗。这般天气,去早了还不是在猎场吹风,哪有什么春光可赏。”

顾蕊点头:“说的是。”

由此她也就不忙,慢慢地梳妆打扮停当,同表姐来到唐氏院子,一会儿顾瑶顾琳也来了,几人又坐了半个时辰,唐氏方才领了几位姑娘出门登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街巷,往皇城后方的延陵山行去。

一路雨打风吹,延陵山上的春色一朝褪尽,草叶飘摇,春花零落,满目皆是空山迷雨,萧瑟凄凉。几个姑娘坐在各自的马车中,尽管车厢里设了暖炉,也还是觉得冷。

道路泥泞湿滑,马车行走颇为不易,刚开始还有几分无边风雨下凄苦孤行的味道,待到了山隘口,等待进入猎场的马车排起了一条长龙,这就有了几分热闹。等了没多久,便有侍卫骑马过来询问,查看过顾府的请帖后,嘱咐马车随前车缓缓行进。

过了隘口,又慢慢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方才到了指定的下车地点。顾府女眷刚下得车来,就有宫廷內侍执伞上前相迎,地上也铺了厚厚的毡毯,以免泥水溅湿鞋袜裙角。

春宴并未如众人料想的设在猎场行宫内,而是同往年一样,仍设在行宫外的一大片平地上,只是为防风雨,延绵一里之内都搭起了帐架,顶上铺了雨毡,四周垂了密实的罗帷,帷帐内每隔丈余还设了银丝碳盆,虽因罗帐的阻挡看不见延陵山猎场的山景,但对于甫一下车便感受到寒湿入骨的各府女眷来说,已经不吝为温暖的天堂了。

春猎已经开始,故而花团锦簇的帷帐内并不见年轻的男宾。大璟民风较为开放,未婚男女在长辈首肯下亦可同席畅饮,如果宴会上的酒令、诗令没玩尽兴,春宴过后,还有斗琴、投壶、蹴鞠、锤丸、木射、叶子、围棋等节目,可供青年男女们共同玩耍嬉戏一整天。虽然今年的天气扫了大家不少兴致,但年轻小姐们脸上跃跃欲试的神情仍然一览无余。

这次顾府女眷们被安排的位置不够好,正正在两片帷帘之间的风口,寒风从帷帘的翕口不断灌入,炭盆也相隔甚远。唐氏领着几位小姐坐定,也不敢叫姑娘们解了斗篷,她暗暗叫苦,顾瑶顾琳两个却觉得正合心意,顾不得寒冷,只围紧了斗篷从那帷帘的翕口处向外张望。

不多时远处号角声响起,显然那边的春猎已经进行到高潮,如此一来,顾府家眷的位置便成了上佳的瞭望之处,周围坐在炭盆边只着娇艳春裳的姑娘们都有些心痒,不远处尚书府的李三小姐虽一脸倨傲,可也朝这边看了好几眼,顾瑶顾琳相视一笑,心中暗暗得意,就连一向波澜不惊的顾蕊,也抱着手炉坐到了帷帐边。

帐外雨幕连天,密密砸砸的雨丝望不到头,天地之间水雾茫茫,远处的情形朦朦胧胧地看不真切,未几山头上几个似墨色晕染开的灰点倏忽一现便隐去,不久后一阵嘈杂,那边涌出来一队深深浅浅的人影,纷然晃动一阵,慢慢又去远了。顾蕊看了半刻不得要领,只觉无趣,便重新坐回母亲身边,尹沉壁伴着顾瑶顾琳,三人坐在风口遥望那边,仍是一脸好奇。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一声长长的号角响彻山谷,昭示春猎的角逐结束,想来胜负已分,此时宫人鱼贯而入,撤下几上的茶点,摆上宴请用的碗筷酒杯。帷帐内的沉闷一扫而空,众人窃窃私语,都万分好奇今次是谁拔了头彩。

唐氏对春猎的胜者并不关心,只焦心自己的幼子顾晗。顾晗今日卯时便先行骑马到了猎场,这次的春猎是他头一会参加,唐氏很怕他在打猎时受凉或是受伤,眼见春猎已结束多会儿,宴桌上的冷盘也陆续上定,已有个别年轻男宾换了衣裳入了自家席桌,顾晗却还未过来,不由得担起心来。

尹沉壁察言观色,小声问道:“姨母可是担心表弟?”

“你表弟今年是头一回,也不知有没有出什么意外?怎地这时还未过来?”

“母亲且宽心,父亲昨日不是说了,已托了严大将军家的大公子照看弟弟,想来不会有什么事儿。”顾蕊温言劝解。

唐氏稍稍按下心中担忧,那边吏部尚书府的大公子李重也已入席,只听李家三小姐李雯妍嚷道:“大哥回来了!这次是谁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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