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 / 2)
江氏的大儿媳谢霜是江氏娘家的亲戚,从小便与闻家长子闻若白青梅竹马,十八年前两人成了亲后也是情投意合,没两年便生下了长孙闻嘉砚,八年前闻若白战死,谢霜忍着悲痛生下了遗腹子闻嘉珏。闻嘉砚满了十三岁,依照惯例去了五叔闻若丹掌管的西北大营历练,谢霜身边只带着闻嘉珏,便接手了国公府的中馈。
说起来,谢霜管教儿子,比当年的江氏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反倒是江氏做了祖母心软起来,常想着法儿替孙儿开小差,是以谢霜一听婆婆来请,便带着几分警惕。
听闻是商量小叔子的亲事,谢霜反而松了一口气,但又立时认真起来。许是受了丈夫影响,谢霜平日不苟言笑,行事却颇为干脆利落,管起家事来也是杀戮决断,从小又生在礼仪之家,最痛恨不知廉耻,不顾礼法之人,听得这桩婚事不得不准备起来,不由替小叔子不值。
“尹家既是这般人家,我们也无需准备过于丰厚的聘礼,只大面上过得去就行,我明儿便拟了聘礼单子送来给母亲过目。”
江氏点头,“既要办喜事,我想着,不如就把风荷轩翻新一下,正好青哥儿不回外院时也常在那儿留宿,不过还得再扩几间才行。哎,一想到我儿以后就要对着那样一个女人度过终身,真是让我意下难平。”
“的确是委屈了青哥儿。不如另外再建一个院子,咱们国公府面积颇广,北边花园后还有一片荒地,原本公公是想建一个小马场的,我看要不在那边角落新建个院子作新房,原本的风荷轩还是照旧保留,这样,青哥儿要是婚后与弟妹不偕,需要留宿在内院时也有个歇脚的地方。”
江氏捂着心口,“我的儿,你真真说到我心坎上了,对,就这么办……可惜他不能纳妾,不然我看你娘家嫂子那庶妹肖陵可真是花容月貌,跟天仙儿似的,再不然伍将军家上回来的那个远房侄女——”
话未说完,闻存山掀帘进屋,江氏赶紧转了话题。
“我小库房里还有一对青花瓷的月下追马图梅瓶,是先皇赐给我外祖父的,你也写在聘礼单子上吧。”
谢霜低眉敛目,“是。”
“你去吧,建院子的事儿你盯着点,不可过于铺张。”
谢霜应了,对公公又行了一礼,低头出去。
闻存山心情不错,笑着对江氏道:“你怎么转了性子,陪嫁里的好东西都舍得拿出来给青哥儿做聘礼?”
“这不老太君都发话了吗?”江氏哀怨地说,“我还能怎么着!既要办婚事,就不能让别人看轻了咱们。尹家如何我不管,该我们家做的,我也绝不会失礼。”
“还是夫人贤惠大度,那这媒人……”
“我都叫吴妈妈去请了,就是以前给枫默说媒的钱氏,青哥儿的生辰八字也给了。”
闻存山犹豫一会儿,试探地道:“尹家家境不好,想来尹姑娘不会带多少嫁妆过来,既是要新建院子,院子里的一应家什被褥什么的,就一起准备了吧。”
江氏剜了丈夫一眼,没搭话。
闻存山呵呵笑了两声。江氏去整理床铺,故意将被褥摔得啪啪作响。
“那要不要把新娘子的衣裳首饰都准备好啊?”
“夫人想得周到,那就多准备几套嘛。”
“闻存山!亏你也说得出口!那姑娘身形怎样,尺寸如何,你知道吗?霜儿和慕之的嫁妆,不说有多丰厚,那也是足足四十八抬,慕之还有五十六抬!那尹沉壁我不要求有多少抬,总也不能光着进来,要不,跟买个下人有什么分别?!”
闻存山怒了,“你怎么这么说话?我这不好好跟你商量事情吗?”说罢抬脚出了房门,去了外院的霁风院。
谢霜这会儿正领着人在后花园角落一带勘察。国公府占地广阔,院子与院子之间都隔有水池花榭,假山游廊,园子里的重顶飞檐,雕栏高阁皆隐于繁密树梢之中,唯北边一片方圆十余亩的后花园佳木葱茏,奇花灼灼,望去一览无余。花园后面绕过一弯清溪,才是一大片的荒地,角落里的围墙边上有一个小小角门,正通往后巷。
谢霜身边的大丫鬟画沙小心翼翼道:“大少夫人,院子建在这儿,会不会太偏僻了点?未来的六少夫人毕竟是大爷的恩人之女……”
“她父亲是她父亲,她是她——我感激她父亲对未染的恩情,但她这般算计青哥儿,如今眼巴巴地等着嫁进来,我实在是看不过去。院子建得远一点,也免得大家随时碰倒,眼不见心不烦。”
“可是,这里离霁风院那么远,就是风荷轩也不近,真的没关系吗?”
“就是要隔得远才好,青哥儿如若与那姑娘不合,自是越远越好,他是我看着长大的,那般霁月光风的儿郎,可别给那粗陋浅薄之人带坏了。”
画沙心道,六少爷又不是小孩子,心性都已定,哪里就如大少夫人说得这般容易受人影响,转念一想,大少夫人嫁进来时,府里两个小少爷一个七岁,一个不到二岁,谢霜都爱得如自己儿子一般,便将话吞进了肚子里。
这边闻存山到了霁风院,他儿子闻若青正在院里耍枪。
舞到出神入化处,但见一杆银枪矫若惊龙,枪头如流星赶月,寒光裹着汹涌气势扑面而来,森然如绞,杀气纵横。
闻存山站在一边直摇头,闻若青收了银枪,笑道:“爹爹指点指点。”
“你这枪法哪这么多花头?战场上都是要一枪毙命,见血封喉的,准头再练一练。”
“是。”
闻存山将边上兵器架上的长刀扔给他,见他刀法凝实,招招都在要害之处,看似平平无奇,刀锋所到角度却是极其刁钻,一刀挥出,森寒杀气漫天而来,锐不可挡,令人避无可避,脸色这才好看一些。
“刀法倒还看得过去,兵器嘛,也不是要你样样精通,但也得练得像个样子。真到了战场上,随手的兵器折了还不知下一刻拿到手的会是什么,所以都得练一些。需知兵器虽不同,道理是一样的,准头要好,要能做到一招致命,兵器挥出去,就一定要带走一条人命,如若不能,宁肯不出招——绝不要浪费一丝一毫的力气。”
“是,孩儿知道了。爹爹,这么晚还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闻存山坐到了院中的汉白玉石凳上。闻竣赶紧端了茶奉上。
“你什么时候回漴临关?”
“圣上已准了后日出发。”
闻存山犹豫一会儿,从袖中摸出张纸,往闻若青面前一丢。“拿去。”
“这是什么?咦,五千两银票,爹爹,你这么大方啊,那我就不客气了,闻竣,快收起来——”
闻存山咳了一声,闻竣察言观色,忙缩回了手。
“咳——不是给你的。”
闻若青狐疑,“不是给我的,那是给谁的?”
“谁?!”闻存山瞪眼,喝道:“还不是你那未过门的媳妇儿!”
闻若青和闻竣齐齐张大了眼睛。
“你后日出城的时候,路过尹家庄子,就把这银票带给她吧,叮嘱她不要给别人知晓了——叫她多治点嫁妆,家什被褥衣衫首饰什么的,能多弄点就多弄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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