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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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彦溪面容一肃,正色道:“先押下去好好看管,待我先报过尚书大人,再来好好审理,此事不能马虎。”

今日兵马司杂事却多,先是西市里有摊贩争执了起来,接着便相互推搡,最后发展成两伙人厮打斗殴,还见了刀子,殃及了周围一干商贩,闻若青领着人把带头的几个都抓了回来,还没来得及问话,前头的丁香胡同里又起了火,他赶紧带人跑去救火,等扑灭了火,安置了居民,再回衙门教训完几个打架的家伙,早已过了晚饭时分。

他在衙门里草草解决了晚饭,领着闻竣往家赶。

回到长桦院里时,蟾月半隐,石幽阑深,星光落满庭院。

他上了楼,东间的门开着,尹沉壁坐在外间窗下拿了本书在看,见了他站起身来。

“你快坐吧,”他一面说,一面打量她,见她精神气色都还好,便问:“今儿疼得好些没?”

“不怎么疼了,”她笑着说,“又插了几瓶花,您看哪瓶好?”

“又弄这些做什么?好生歇着不行吗?”他一面说,一面扫了眼桌上的几瓶花,指了插着两根柏枝的一个长颈白玉瓶,瓶里柏枝上的许多小枝条被她剪掉了,只有零星几处侧枝上的几点深浅不一的绿,点缀着褐色的枝条。

尹沉壁便唤了望春把这瓶柏枝放去了内室。

她在外室看了看,把另外一瓶插了白色和银红色山茶花的摆在了屏风下,一瓶插了淡黄色丝竹石的留在几上。

闻若青撩了衣袍坐到椅子上。

“你真喜欢插花的话,明儿叫闻竣把我书房里专讲插花的几本书拿来给你。”

“还有专讲插花的书?”尹沉壁有些孤陋寡闻。

“当然,《瓶花三说》、《瓶史》、《瓶花谱》这几本都可看看,插花还是自然简洁的好,形式不拘,关键在于清趣与诗意,以格高而韵胜,像你今天插的那两条柏枝就不错。”

尹沉壁很诧异:“您还知道这些!”

闻若青有点小得意:“我知道的还多着呢,这些算什么。”

“您不是十一岁就去了军营吗?还有时间看这些闲书?”她由衷地佩服他。

听出了她话里的意外和钦佩,闻若青的唇角便带出了几丝笑意,清了清嗓子,道:“在军营里我也没闲着呀,不打仗的时候,该学的还是要学。”

他十一岁时偷着去了边关,他娘给他计划的功课落下了许多,几次催他回来无果后,只得气急败坏地把先生送了过去,他爹还专门弄了一个军帐来给他做书房,不打仗的时候天天把他从营房里喊过去拘在帐里看书学习,有时背着一身的伤,连先生都有点瞧不过去。

还有几回赶上营里士兵操练,帐外喊声震天,烟尘滚滚,他和先生就在帐里顶着灰尘慢悠悠地烹茶品茗,先生面不改色地喝着混了灰的茶,还拔高声音和他谈古论今,说诗道画,到后来嗓子都哑了,想想也是有些好笑。

不过书中自有颜如玉,他觉得自己受益良多,就是后来去了漴临关,他衣服没带几件,书倒是带了一车。他的随从小厮们,他也常监督他们多看点书,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您真是好学。”尹沉壁称赞他。

闻若青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她的称赞。

他也觉得自己蛮好学的,当然,自小就从兵营的最底层混起,身边什么人都有,跟个五颜六色的大染缸似的,他学到的可远远不止这些……不过那些嘛,就没必要告诉她了。

想到这里,他轻咳一声,埋下头喝了口茶。

“在看什么呢?”

她把书合上,给他看封面上的书名。

“《清异录》?看这个干什么?”

“我见您房间里有这本书,就拿过来瞧瞧,挺有趣的。”

“嗯,”他点头,“看不出来你倒挺爱看书。”

“您这话说的,书谁不爱看啊?”她有点唏嘘,“我家境况还好时,我娘也给我请过女先生,只是念了没几年,我爹不在了,我娘就开始断断续续生病,女先生只好辞了,打那时起,我就没怎么学过了。”

他没说话,隔了一会儿才道,“现在学也不迟,你既喜欢插花,就先从这开始吧。”

“好,那您记得明天把书给我。”

“知道。”

两人闲聊了几句,各自回房。

尹沉壁坐在内室窗下,看着那瓶他挑出来的柏枝,微微地叹了口气。

他屋里摆的都是些兵书游记史传之类的书,他的房间陈设、衣饰装扮也都很简单,她是真没想到这些雅趣闲事他也有涉猎。

她又想起了他那一手随性却很有风骨的字,挺有文采的散记诗词,心下不免感慨,难怪这人鏖战沙场,身上杀气也重,但瞧着偏偏又有不输文人的雅正。

看来,即使闻家以武出身,并非诗礼氏族,但毕竟是高门望族,这一辈闻家儿郎从小所受的诗书礼仪熏陶和风雅闲趣的培养,和她也完全不能同日而语,这些东西于他是浑然天成,从小就深浸于骨髓中的,而对于她而言,则要经过一番努力才能赶得上了。

不过话说回来,闻家对后代的培养,还真是不遗余力,这样严厉教导下培养出来的男子,难怪个个都堪当大任,若是他们今后有了孩子,是不是也要像这样严格的培养?

哎,孩子……圆房八字都还没一撇,孩子更是遥遥无期。

既都成了夫妻,这个问题迟早要解决,还是先努力提高自己吧。

次日早间闻竣果然给她拿来了两本书,一本《瓶史》,一本《瓶花谱》,两本书篇幅都不长,尹沉壁一上午就看完了,自觉深受启发,下午摆弄了一阵,果然插的几个瓶自己看着水准都见长。

晚上闻若青回来时,看见她插的几瓶花,暗地里吃了一惊。

摒弃了刻意的颜色搭配和空间层次,更为简洁自然,造型已不拘形式,或起伏有势,或疏密相间,都以花枝自身的线条和造型为主,不求繁多,只插一枝或是两枝,已经有了几分返璞归真的意境。

悟性还真的挺高!

他这回挑了一瓶南天竹放去了内室,枝条挺拔,叶细如丝,衬着一个方口小白釉瓶,优雅清淡。

一瓶插了两枝金光菊的和插了一枝金银木的留在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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