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2 / 2)
他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许多杂念纷纷乱乱入梦,这也是为何他不常留宿在明月楼,宁可借着午夜乘车的片刻时辰稍歇。
赵晋握住那只搭在他腰上的胳膊,柒柒年稚,是香凝被赎身后新捧上来的新人,赵晋花银子梳拢到手,可至今还未动过。她生怕这活财神跑了,无人眷顾,她只得下海陪侍许多人,明月楼里妓子也分三六九等,拢不住有钱人长期包着自个儿的,就被会鸨母弃掉,宁肯多培养新人,也绝不在这些无用人身上花费时间。
少女娇软地蹭上来,跨到他身上,“赵大爷,柒柒是您的人了。”
赵晋眸色清明不少,他抬腕揉揉额角,撑坐起身,揪住佳人肩头,将她掀翻下来,“什么时辰了?”
伎子眸中透出几许委屈不甘,勾住他的脖子,“大爷,天快亮了呢,您……”
赵晋推开她的手,趿着鞋站起身来,然后回眸瞧过去。姑娘微微挺起胸,眸含秋水勾着他,“大爷……”
赵晋瞥见床头的氅衣,俯身拾起,胡乱披在肩头,推门走了出去。
福喜在楼下茶房里打盹,听见楼梯传来的步声,他飞快弹起来,揭掉身上盖着的薄衾,迎了出来,“爷,这会子回家,还是?”
好几天了,爷跟陈柔姑娘龃龉,一直没去月牙胡同,连带也没瞧过那个未满月的小姑娘。
依他瞧,多半爷的气也消了,陈姑娘再不好,总算产女有功,爷该不会是真怒,多半是想杀杀姑娘性子,免她恃宠生娇,变成了第二个四姨娘可就不美了。
赵晋沉默片刻,他近来,厌腻女人,厌腻得紧。不想受打搅,也不想理会任何人,新杨胡同因火灾还在修缮,月牙胡同去不得,他便道:“去青山楼。”
他在那儿也有间房,长期供他一个人使用。财大气粗,总不会缺个住的地方。
福喜有点意外,心想,陈姑娘到底是犯了多大的错处,叫爷连小小姐都不去瞧了。
车马刚动起来,前头就奔来一匹快马,马上人穿着劲装,飞速来到车前。
赵晋命停车,那人跳下马凑上来,压低声音挨着窗边道:“爷,周文保到浙州城了。”
赵晋眸子闪了闪,“人在何处?”
“在衙门后街大宅,关炳琛大人陪着。”那人声音更低,“爷,会不会……”
赵晋头靠在车壁上,闭上眼叹了一息。他倦的很,连说话也失了平素的威严,声音软而淡,手指摩挲着袖口上的银线松鹤纹,“由着他们。去知会郭子胜,不稳妥的东西,该毁的毁,该烧的烧。”
那人应下,又道:“另有北山矿场传过来的消息,说秦嬷嬷这几日未见,小人是担心……”
赵晋笑了下,面容隐在车帘背后的阴影里,瞧不出他眸色和神态,“不紧要,北山矿场暂时别碰,把那边的人手撤回来。”
“可是……”那人明显不放心,赵晋手掌掀开车帘,扶窗露出半张脸,“照我吩咐做。”
来人不敢再说,躬身拱手道:“是。”
等人骑马远去,赵晋才命上路,福喜有点不放心,低声道:“爷,青山楼的帐……”
赵晋抿唇笑笑,没有言语。
福喜拿不准他究竟是何意,这些年爷在外头做的事,许多见不得光,镇远侯私下吩咐做了不少涉险出格的,若当真被人盯上了,只怕全家都……
但赵晋不言语,他也不敢多劝什么。
车中默了片刻,忽闻赵晋道:“转个弯,朝北走。”
福喜一怔,跟着就明白过来,他眸色一亮,连忙高声吩咐车夫,“去月牙胡同,不去青山楼了!”
马蹄声嗒嗒轻响,车驾飞快转弯朝北驶去。
到了胡同口,福喜掀帘,扶着赵晋下了车。
“天快亮了,爷待会儿洗漱一番,先吃点东西。”福喜絮絮叨叨,将他送到门前。
院里发财睡眼惺忪来开门,一见是赵晋,登时满脸喜色,朝里头嚷道:“快,知会陈姑娘,爷到了。”
赵晋瞪他一眼,推开他,跨步朝里去。
里头被发财一嗓子喊的登时乱作一团,吵嚷了安安,小团子张大嘴巴哭了起来。
赵晋回身,在发财屁股上踢了一脚,发财夸张地“哎呦”一声,笑嘻嘻跪下,“小人错了,再不敢了,爷您别恼。”
第49章
乳母慌慌张张抱着安安起来行礼, 金凤也披衣从内室走了出来,齐刷刷蹲身下去,“爷万安。”
赵晋瞧了一眼哭得厉害的孩子, 穿着小粉袄,缩在百子嬉戏花样的襁褓里头,小拳头紧攥,像是吓着了,又像是不舒服, 张大了小嘴,哭得脸都红了。
他攥了攥袖子,提步上前,把孩子从乳母手里夺过来, 打横抱着,轻轻摇了摇。
孩子哭声一顿, 睁开水亮的眼睛瞧着他。
父女二人对视上了, 赵晋抬指抹掉她泪痕,朝她笑了下, 那小人儿突然眉头一紧,张开嘴哭得更厉害了。
赵晋黑了脸, 前些日子他每每逗哄孩子, 效果都十分好, 大伙儿都笑说闺女喜欢爹爹。
乳母战战兢兢伸出手,“官人, 您久不来, 小小姐许是不认得了……”
赵晋没说话, 顺势将孩子递了出去。乳母抱着轻哄, 又背转身解开衣襟哺喂。赵晋垂目朝里走去, 金凤小声提醒,“爷,姑娘病着,着了风寒,前儿请了大夫瞧过,正吃着药,因此睡得沉,迎接不及,您别怪罪。”
赵晋没吭声,撩开帘幕朝里走。
柔儿已醒了,孩子啼哭,她揪着心,听到外头大伙儿齐刷刷喊官人,她脚步迟疑,就慢了一步。
珠帘轻晃,发出细微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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