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职(2 / 2)
安思忽然一愣,微不可查地点头:“也行啊,这个确实有必要告诉你。”
“从哪里说起呢,其实故事很简单,就是门口那些东西你见了吧。高中以前我爸很有钱,做着房产生意。不知道你清不清楚,做这种生意大概率就会习惯性贷款,我妈就是个家庭主妇,从不过问他生意上的事。后来他生意不顺,自然就借上了高利贷。再后来,他跑了。”她平静地地道,“出轨了,和外面的野女人跑了,只留下我和我妈。那些人找不到我爸,就只能找我和我妈,威胁恐吓下我们俩搬了家,可是就算我们所剩的钱不多,高利贷那些人还不是只能找我们。泼油漆,冲进来洗劫一空,那些日子里我心惊胆战都快习以为常。直到有一天,他们想把我妈拖走。”
安思的神情变了,笑容甚至有点诡异:“那瞬间觉得我必须做点什么,然后我找了把电锯,冲了出去。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我没什么本事,就和他们拼命,具体的结果我也不怎么记得了,我只知道有人砍了我一刀,这条疤就留下了。”
短短两分钟,她讲完了她的痛苦不堪又难捱的日子,之前那种夜以继日的折磨,像是人跌进深不见底的泥潭,卡在浑浑噩噩的乌云里,任由悲凉把自己吞噬,一遍遍地告诫自己,自己什么也做不到。回想起来,记忆最深刻的反而是她溅出的血震慑住了所有人,还有从别人的瞳孔里望见的深不见底的惊恐,并由此膨胀而生的诡异快感。在反抗的瞬间,一切恐惧全都消失不见了,她甚至爱上了这种感觉。
“然后呢……”许舒并不是个擅长安慰人的人,片刻之后才道,“你爸现在怎么样了?”
“被人打死了。”她冷笑,“家里还剩点钱,他想起了这点,就跑回来。刚好遇上要债的,就被打死了。那个打死他的人被抓了,赔了我们点钱,足够我顺利上大学。”
“可是我睡不好,一遍遍的被迫回忆当初的景象。我的脑子像是卡顿了,变得难以运转。”苏逸承受不住太大的变故,安思就只能抱住她,慢慢地安慰自己的母亲,就像小时候她抱住自己那样,从背后抱住她,告诉她,不会有事的,我会在。至于维权,她尽量与律师单独商讨,避开当时被吓个不轻的苏逸。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苏逸的娘家人沉默地出奇一致。
当身后空无一人时,她就真的明白,靠谁也没有靠自己有用。事情解决得很顺利,她被生活剥夺了任性的能力,清清楚楚地知道,不会有谁保护自己,所以更要自己保护自己。
“后来我想到了一种方法,如果觉得难过,就反复回想一件难过的事,主动刺激自己到厌恶。最开始会不习惯,但是后来实践才发现,如果被伤害久了心就不会痛了。”她自嘲地笑,扬起下巴,“这种方法有个后遗症,我的感情变得迟钝。这件事最有意思的是我没有爱上自虐,结果反而是某种能力消失了,我和其他人就是不一样了。身边的人在游离,他们在飘荡,他们好像没有生命,连我自己也在飘荡。我去看过心理医生,他给我试过很多方法,全都没有用,后来医生告诉我,我这种情况只能用其他方式去发泄,因为情绪消失得厉害,完全治愈已经不可能了。”
他的目光软了下去:“所以你性虐是因为……”
“不,我没有。”她否认地很快,摇头道,“我做不到。”
“你说什么?”他的表情像是凝固了,难以置信地盯着她。
“我说,我没有。因为我觉得恶心。”她的声音冷冽,一字一句敲在许舒的心头,“我不要和我爸一样恶心。我也不要人虚假地跪下,感情消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我比谁都明白,世界变成灰白的样子。如果我决定和许多人建立联系,我会再消失一种能力。你能想象么?和别人虚假得说着臣服,在规定的时间里过渡权利,然后过段时间腻了,之后换个人把事情重演一遍。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最后变得迟钝,如果再遇见我真正想要遇见的人,我可能会觉得别人的付出是理所应当,这么虚伪的东西我才不要。过去我没得选,有得必有失,现在我还想把仅剩的感知控制住,我比谁都珍惜自己仅存不多的感情。”
“……你说过,你是个奇怪的小孩,我之前不太相信。”许舒沉默几秒,无端在脑海里倒映出暗夜里的流光,“异于他人的想法,奇怪却可靠。”
“只不过是自私罢了。”她随意地摆摆手,“要说的话,玩不是自己的东西不够爽。想要足够爽就需要大量的时间,可我不喜欢在不是我男朋友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许舒就这么专心致志地望着她,不可避免地涌起强烈的心酸。同龄人在做梦的时候,她就已经被迫做出自毁式的决定。他握住对方的手,可惜思绪飞速转动,也找不出什么话去安慰她。
“许舒你听着,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可怜我。一切是我选的,我不需要谁可怜。我只想很严肃的告诉你,我是个病人,会因为感情迟钝而物化别人。如果我看人的身体在疼,脑子里只会有‘哦,你在痛啊,那换种方式你会不会更疼一点’这种想法。如果你想逃,那很正常,毕竟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危险。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不把你当人。如果别人是努力物化,我需要做的就是提醒自己,面前的东西是个生命体,不当人看会死掉……”
“听上去是不是很可怕?”许舒苍白的脸色足以说明他心里想象的画面,“我算不得什么太好的主人,我只是个病人或者说是个纯粹的变态。”
沉默无声地对视胜过千言万语,许舒从她郑重的眼神里读到了深深渴求的东西。他没法想象,如果是选择牺牲感情来获取安全感,再去保护自己的母亲,该是怎么样痛苦的岁月。
“安思,你妈妈对我说,那道疤是为了保护她。”他摇摇头,望见她的肩膀明显抖动,仿佛在她既往的过往中看见自己的影子,“你才几岁,为什么总是想着保护别人?”
“我十九了啊。”她抬起双眸,不明白许舒为什么要问她这种问题。
许舒的身体软得不像话,回忆起自己十九岁的时候过得也不好。那时候的他年纪小,还以为会有谁来拯救自己,在试过几次后,没有谁会一直惯着他不肯彻底交付自己的臭脾气,于是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混到了现在。随后将冲动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准备好独自流浪,安思说得对,猫很厉害,离了谁都能活。这么多年,只有她会在他抗拒时非常认真地告诉自己,对不起,是我错了。
他面前站的这个人,比他小那么多,又走了他当年走过的路:“你就不觉得不公平么?为什么生活没有给你一丝喘息的机会,那么多人比你幸福,为什么你要面对这一些?”
“许舒,我们算什么呢?我浅薄的认知告诉我,没有谁活得容易,要幸福有的是人比我幸福,要不幸也有的是人比我不幸,所以我根本没兴趣和别人比谁更惨。没有什么公不公平,很多事没有为什么,我只是觉得自己比较倒霉。好好活着,去感受感情,这样就够了。”她叹气道,“毕竟对于我来说,维护好活着的感觉也是一种奢望。”
向来沉闷的胸口猛地一颤,许舒知道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所以我们试一试,”然后,他慢慢地、慢慢地跪了下去,抬起头,声音低沉,“安思,你要真的像自己说得那么不堪,就不可能那么纠结了。被小孩教做人,挺丢人的。我年轻时没你这么勇敢,但除了做狗之外,好歹是个大老爷们,你要是这样说了,我再不回应,是不是太不是个东西?规矩我懂,跪下后我就没有尊严了。”
很好,很厉害的语气。如果他不是跪着和她讲话,安思会觉得更有说服力。她愣了愣:“你在我眼里本来就不是个东西,而且我才不要,我不要试。”
他的头顺势低了下去,刚刚冒个头的勇气骤减大半,在注意到安思并没有放开他的手时才渐渐安定。
安思不满他擅自做主,撇嘴道,“还有件事忘了问你。那天晚上,你干嘛表现得像个贞洁烈女一样?”
“说实话……不放心吧。”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她看人的时候会习惯性地观察一切,“作为人的骄傲,让我没有办法将一切放到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手里,现在我觉得,我不主动就是我傻。”
“那你之前不可能没有跪过别人。”
“跪过。”他点头,笑得释然,“但她想得是控制我正常的社交,还有一个理由听起来很矫情,但我确实接受不了多奴那一套,之前下跪的人,我是按恋爱谈的。如果是爱情,那就需要相互的忠诚。”
许舒的语气越发坚定起来:“安思,别总想着保护其他人了,狗会护主的,你不需要活得得那么累。我能感觉得出来,你和我追求的是一样的东西,所以我没有什么理由不答应你。你想玩什么,我陪你玩,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只是我需要点时间适应,我恳求你,请你等等我。”
“啧!真受不了。”她忍不住说了句脏话,“贱东西。你这个岁数和我说这个,真的很像个骗小女孩的老M或者是骗婚的gay。”安思被自己的思路逗乐,要不是她亲自感受到对方的恐慌,她确实不会相信。
“合着你还挺骄傲,可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不能是你?你那么好。”如果按照圈里的标准,安思算得上是个纯主。彻底的没有感情,彻底的物化人类,纯粹的攻击性极有可能是那场变故的延伸。可这样的经历并不值得他高兴,他甚至想祈求对方不要那么符合标准。
“之前你不是拒绝我吗?”她不服地回应,“谁的脸在响?打脸啊。”
“我的。”他白净的脸因为她的生动泛起笑意,故作委屈巴巴道,“求你让我做你的狗。”
接着,他望着对方极其轻地叹了口气,回想亲口说过的顾虑,把头彻底垂下:“对不起。我觉得之前说的那些话伤害了你。”
“哪一句?”
“大多数都不对,但最严重的那句是为了你好。”他又重复道,“对不起,之前是我太自私了。”
“许舒,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她将手放在他的头上,盯着他湿漉漉的眼睛,眼圈泛红,“因为你的性格真的狗得不像狗。”
“你的性格有时候也温柔的不像个主人。”要不是亲身体验过,他也没法想象有人将温柔和强势融合到骨血里。
“因为我早就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了,随时维持高压,对于我真的做不到。所以也不是谁都愿意跪我这样的人。”
许舒像是确认似的,温柔地说:“我当然很愿意。安思,我……是不是能叫你主人了?”
她突然孩子气地笑了,眼角泛起泪光:“我对称呼没那么在意的,可你也不用那么快叫我主人,等你自己真正的心服口服再说出口。我只会按照自己的节奏走。”
“既然你那么看重自己的贞操,那就给你唯一一个权利,等我们真正交往一百天的时候……”她搂过许舒的脖子,贴合着男人滚烫的耳骨,“我要给你开苞啊,小处男。”
“好。”酥麻的电流因为这句调侃落在他的全身,许舒轻轻地点头,珍惜着对方给予的任性的权利,“真的,谢谢你。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在明暗或晦涩的世界里,他不用再做艰难的抉择。在潦倒无趣的人生里,他又重新拾起一份少年的孤勇。
他跪着,她站着,成全了许舒所能想象的诡异浪漫。
禁锢多年的权力自愿交付到对方的手里。无法诉说的心声,接纳进一个可靠的人。他凝视着她的双眼,滚动着火光,不停地想,去他娘的礼仪道德,自己再也不要做一个称职的老师了,他穷极一生所能做的只能是一条称职的狗。
食用小贴士:好久不见,来得有点晚。本来想写成现实向多一点,结果越来越魔幻。
之后的剧情才是一边调教,一边深入恋爱。肉文写手快憋死了,写了2万+,一直是个寂寞。但没办法,我确实需要花大量的篇幅去描写心理转变。
虽然我经常写疯批爱情,但希望大家分清小说与现实,遇见叁次元的疯批就快跑,男女都一样。永远不要因为某部小说而入什么圈子,实话来讲,极大概率就没有可以保障的圈子。“什么坛到最后都是祭坛,什么圈到最后都是花圈”。
如果仅仅是靠看小说就能满足某种需求,各位还是看看就好。如果心智成熟,请考虑清楚,自己去承担后果,所谓“圈”,没有1v1,也没有爱情。小说永远是美好的,真实的生活才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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