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浅的水母(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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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景潼直到出院,她口中的“向先生”也从未出现过。

由于是人为控制的幻境,这段时间的流速极快。不久之后,白晴方便跟着她们回到了家中,而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则让他更加确信,向清茗是从异世而来。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她对他讲的话,他可是好好地记在心底呢。

同他推测的一样,向清茗所出生的家族非同凡响,即使并非这个世界的住民,他也能看出她们居住的环境十分优越。

宽敞而明亮,每天有佣人打扫环境,也有专门的职人负责照顾小向清茗的生活。

她很安静,不吵不闹,只是用一双大眼睛好奇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他想捏捏她软乎乎的小手,可惜无能为力。

有的佣人曾在周景潼不在的时候,与同伴闲聊:“小向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婴儿,她总是睁大了眼睛东张西望,也不爱睡觉,她到底在看些什么?”

“是啊,有时候我都怀疑她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明明只有一个多月大,却好像已经有了自我意识一样……”

白晴方恨不得跑到她们面前大声纠正她们的想法——那是天资聪慧,不是被附体!

可惜再天资聪慧,于周景潼而言也是无用之物,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平时不哭也不闹的反常表现。

她的脸上总是写满了疲倦和憔悴,每次回家,都是直奔自己的卧室,白晴方对她十分不满,他不知道为什么她要这么忽视自己的孩子。

是为了那什么“集团”吧,可是既然早知如此,她又为什么要产下她?

至于那个从头到尾都没露过面的“向先生”,显然是已经不在人世了,白晴方想。

他的疑问,在几个月后得到了部分的解答。

这个向来麻木的女人似乎喝多了酒,她晃晃悠悠地走进了向清茗的房间。

周景潼坐在她的床边,一脸迷茫地盯着向清茗,看着她黑黝黝的眼睛足足有十分钟,然后突然面露狰狞,对着向清茗的脖子伸出了手。却又在最后关头唤醒了理智,徒然落在她小小的身体上。

她垂下了头,在昏暗无光,装潢精简的卧室里自言自语着:“为什么一定要男的……我也是如此,你也是如此……”

她的声音很沙哑,语调也十分奇怪。像是一支破损的笛子,只能吹出五音不全的滥调。

“你要是个男孩子……那该有多好啊?!他们怎么能让我再生一个?!他们怎么敢?!”

“呵呵……股份收回……哈哈哈哈哈!!我做的一切……一切,从大学起的一切……到头来都是徒劳无功吗?!”

“如果你是男孩子……为什么,你没有在我的肚子里长成一个男孩子呢?!啊?!”

向清茗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仍然是睁着大眼睛看着她,然后——

“妈、妈。”

周景潼的癫狂被她突然发出的声音打断了,她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这个只有半岁不到的幼儿。

“妈、妈。”她又喊了一遍,是看着周景潼喊的。

白晴方冷漠地观察着眼前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她在听到向清茗的两声呼喊后,似乎本能地笑了一下。但那笑意转瞬即逝,她的表情又换回了狰狞,像是不想接受现实一样。

“不……不——!我不要……不对,不对!”

“你、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喊我妈妈!!你才多大?!”

周景潼愤怒又惊恐的模样似乎吓到了她,她轻轻地抽泣着,泪水流了一脸,却没有再喊她一声妈妈。

“不仅是个女孩子……还是个怪物是吗、为什么会这样……”

她最终挂在她的床栏杆上睡着了,白晴方即使闻不到气味,也能猜到那会有多熏人。

最后还是佣人将她抬走的。

又这么过了几个月,周景潼似乎彻底不管她了——即使知道向清茗可能是个基因突变的小怪物。在向清茗一岁的时候,她请了个女夫子——也就是幼师,让她教向清茗识字。

她学得很快,也很乖,让那个教导她的年轻女幼师高兴得不停夸她小天才。

这可能是向清茗打出生以来过得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了。白晴方看着把各种已经学会的识字卡片对折起来搭着玩的小女孩,在心中叹息着。

小天才在叁岁的时候被送去了幼儿园。而这段时间——他在她的回忆中,能够看到周景潼过得相当不顺利,她甚至还在清醒状态时,对向清茗露出过凶狠的表情。

向清茗不太适应幼儿园里过于活泼的气氛,也因为智力水平不在平均线上,她跟别的小朋友玩不太来。

别人经常被她冷淡的反应惹哭,而她也还不会为自己辩解,所以经常会演变成十分糟糕的一幕。

挂着鼻涕的男孩子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她没有理会,结果那孩子就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

老师走过来温柔地教导向清茗:“不可以弄哭别的小朋友哦。”

向清茗:“老师,是他自己哭的。”

男孩子:“呜呜呜老丝她不泥我!”

老师:“小清茗,不理人是对别人不礼貌的行为哦。”

向清茗看了眼他脏兮兮的模样:“可是我为什么要对他礼貌呢?好脏。”

老师:“你要听话。不可以再这么想,不然你可就变成坏孩子啦。”

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次数多了,结果就是,别的小朋友在室外打打闹闹摔得一身灰,她一个人坐在室内看动画片。

白晴方悄无声息地和她一起看,电视屏幕中的骑着扫帚的小女孩上蹿下跳,向清茗一脸神往,还被逗得咯咯笑。

……等到她上中班的时候,周景潼又生了个孩子,这次,是个男孩。

白晴方觉得,这个女的已经疯了。若是单纯的无视也就罢了,可她自从有了这个新的男孩子后,对向清茗的态度,就像是——在进行某种丑恶的报复。

她不打向清茗,但是她会以另一种方式虐待她。

虽然大多数时候,周景潼待她还是很冷漠,但她又偶尔会突然对她很好,比如夸奖向清茗的手工作业做得好看,小作文写得好……

然后在第二天,抱着那个男孩子,告诉向清茗,妈妈昨天夸你的都是骗人的,你做的那些破烂妈妈早就看腻了。

如此重复了很多次,在妈妈那里伤透了心的向清茗也明白了什么,她不再会主动拿着自己的作品给妈妈看了。

到了中班学期末的时候,周景潼笑嘻嘻地告诉向清茗:

“宝贝,妈妈以前都是骗你的,这次,只要你拿到全优,妈妈就带你去欢乐谷玩。”

她从来没有带她出去玩过,这对她而言实在是诱惑太大,于是她又一次地相信了周景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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