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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早几年你这位师兄不曾闭关,与你共同执事,我也不必住进皇宫,给那臭小子当奶娘。冼花雨提起宫中的幼帝,一副简直无法忍耐的模样。
直到此时,谢青鹤始终无法理解的事情,终于找到了答案。
冼花雨在禁中为幼帝保驾护航,难怪韩琳不敢欺人太甚,伏传也不能一言而决。
冼花雨这一番指责极其辛辣,责怪伏传没有及早劝阻韩琳,眼睁睁地看着韩琳掌权之后开始□□下民。事实是韩琳本就是提兵万千之人,调派徭役负责辎重之事很正常,他派人去弄燕湖石又不会提前给伏传报备,王寡妇的势力耳目也没有远到八省之外,等燕湖石运抵京城时,一切都结束了。
伏传顾忌着局势,只能跟韩琳说一说此事,韩琳也保证不会再干这么劳民伤财的事情。
落在冼花雨口中,就是责怪伏传不够心狠果决。要求伏传必须在得知燕湖石事件之时,马上跟韩琳决裂,一拍两散互相对打,才能算是心系百姓、主持公道。
相比起谢青鹤的决断,伏传当初的处置确实显得黏腻了许多,不够果断正义。
伏传觉得自己不如大师兄处置得好,冼花雨指责他的地方也在于此,就是说他是非不分,偏心韩琳,如果一开始就是大师兄处事,冼花雨根本就不会插手这让伏传有些惶恐,不自觉起身站起。
前辈这话未免说得太过苛求。您倒是能主持正义,怎么没有提前阻止燕湖石进京?
谢青鹤只差没说冼花雨也是在放马后炮。
上官时宜责怪伏传时,谢青鹤都要护短两句,何况是这个早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过气祖师。
冼花雨若是骂他两句也就算了,谢青鹤自认心胸宽广,不会跟祖师爷计较。这么暗搓搓拿他来挤兑小师弟算怎么回事?真当小朋友没有家长,可以随便欺负么?!
若不是您蹲在禁中给幼帝撑腰,我小师弟如今的处境也不会如此艰难。他若稍微从容一些,也不至于非要跟韩琳联手结盟。如今您倒是批评我小师弟不肯与韩琳翻脸,也没见您提剑去丞相府问候两声?若我没有记错的话,韩琳与贵派的关系纠葛可与我二人更深,当初是谁指点他去屏乡破命求生?又是谁教韩漱石相人之术?这命不与神合的眼光,可不是江湖骗子就看得出来的吧?
谢青鹤难得一回句句怼人,把冼花雨喷了个满脸,起身轻轻搂住伏传。
这么欺负小师弟,问过我了吗?
伏传不自觉地靠在他怀里,心头那点惶恐才渐渐淡去。
他是真的不害怕冼花雨,就是怕大师兄跟冼花雨祖师一样的想法,认为是他纵容了韩琳为恶。
第135章
二郎亲自来送酒菜,打断了屋内一时的剑拔弩张。
冼花雨被抢白一番也没有恼羞成怒,注意力居然就放在了二郎身上,改了个坐姿放下烟袋,望着二郎亲自捧来的那一小坛酒上。埋了三十年的老酒几乎成了琥珀色的酒膏,以二郎的出身,是真没享用过这等极品,笨手笨脚不大会处置。
伏传只得上前帮忙,用新酿化开酒膏,酒浆冲撞之时,香气激散,芬芳醉人。
这是哪来的酒曲,这样奇怪。为何还有葫芦的香气?冼花雨闭目闻了片刻,问道。
伏传乖乖地给她奉酒,说道:我这年纪还不如这坛子酒大呢。酒是城东车马店老掌柜年轻时酿的,总共酿了三百坛,本是新酒马上就卖,遇上年景不好四处缺粮,朝廷颁旨禁酿禁售,不得已就把这三百坛酒深埋酒窖。永昌之乱,车马店也关了门,连带着一窖酒都盘了出去
冼花雨闻言叹息:本朝立国近百年,照史稿记载,也该有盛世气象了。
寒江剑派至今还在数百年前的重大阴影中没有走出来。
知宝洞被焚烧,丢失无数典籍,外门弟子尽殁,毁去无数传承这些伤痛都是一时的,虽说带来的损失不可弥补,可是,十年,五十年,一百年后,门内的伤痛就会成为往事和传说。
唯独盛世坍塌之后,失去了屏障与秩序的中原大地,始终在战乱中无法恢复统治。几百年来,寒江剑派的后人都在默默目睹着那场惨胜之后,无辜百姓付出的残忍代价。所有寒江剑派弟子在得知数百年前的往事之后,都会为之心怀愧疚。
后赵立朝不稳,无数世家枭居地方,边界豪强林立,这样的时代如何迎来盛世气象?
伏传安慰道:总是一年更比一年好。百年前还有人相食的惨剧,东夷西进驱赶百姓做菜人,夷人还写了一本食谱,说北地人肉坚而酸,南方人肉烂而绵,头腔有透明软汁蒸而肥嫩,只是不大好获取,得生割颈后大骨,以银质小匕生脍活取
冼花雨被他说得心情复杂,扎着嘴抿了一口酒,半晌才说:你这是记仇?
自秋水长祖师之后,所有寒江剑派弟子都为那场浩劫再三反思反省,也都承认寒江剑派应该为那数百年的人间浩劫负责。只是世易时移,到了谢青鹤和伏传的时代,那场惨痛的经历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感情上肯定略有差异。
冼花雨是身在其中见过了各种悲惨真相,伏传则只是从史书中见过记载,二人体感绝不相同。
伏传被问得一愣:我是真的认为如今的世道比百年前太平许多。大师兄对我说过,最差的朝廷也好过最有治的乱世,从前我似懂非懂,这些年倒是渐渐地明白了过来。
说着,他顺手拖过一碟子切片的酱肉:吃菜,您吃菜。
冼花雨对肉食没什么兴趣,一手托着酒盏,问道:看来你我在这一点上可以达成共识。朝廷不能乱,天下不能乱。她将酒杯举起。
伏传压根儿就没有喝酒的打算,冷不丁被她邀酒,只好去拿谢青鹤的酒杯。
他与谢青鹤共用一只酒盏就似天经地义,他拿得顺手,谢青鹤让得轻松。他将杯口按低,与冼花雨的酒盏碰了一下,谢青鹤就坐在他身边,轻轻抚着他的后背,满眼温柔地看着他。
我这些年也从来没想过搅乱天下,不过,朝廷有治,也不独后赵皇室一家。伏传说。
冼花雨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
谢青鹤问道:贵派又要为天下苍生钦定天子?
冼花雨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极其可怕,定定地盯住谢青鹤。
百年之前,寒江剑派为了尽早结束乱世,从逐鹿天下的地方豪强之中,选中了后赵太祖。前任寒江剑派掌教云山海乔装易容下山,辅佐后赵太祖谋取了江山。
此事违背了秋水长祖师的遗命,寒江剑派无人敢声张,对外仍旧宣布封山,不问世事。
然而,对外不能说,对内是有记载的。谢青鹤在寒江剑派当了几十年代掌门,早就把这点秘事看了个遍,当了掌门之后,寒江剑派涉及列位祖师的历代秘事,对他而言就更加没有秘密了。
伏传和谢青鹤都是掌门弟子,二人身份也不大一样。谢青鹤自从代掌门之后,基本就是实质性的掌门权位,想看什么知道什么,一切都对他无条件开放。伏传就很老实地守着本分,不敢过多僭越。
所以,这会儿谢青鹤说的事,伏传是不知道的。他竖起耳朵,看着冼花雨的表情。
哦哟哟,冼祖师这表情都要吃人了,大师兄要放大招了?
前辈先前训斥我家小师弟,责怪他不能因燕湖石之事与韩琳决裂。赵太祖青石堡坑杀四千边民,太宗强征徭役修狄灵渠埋数万青壮,三十年前,朝廷还往南郡强征了数千掘矿的匠人云山海前辈在世时不曾与赵皇室决裂,云山海前辈登真之后,冼前辈也不曾与赵皇室决裂,眼见着赵皇室蒸虐下民、罪犯累累,您就不谈法理公义了么?谢青鹤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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