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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古犹豫了一下,看向邓太后。

邓太后冷脸无语。

我的父亲是北朝天寿皇帝。北朝如今的皇帝,是我的兄弟。阿奇古说。

谢青鹤突然想明白了阿奇古的身份。

如今骑马人的皇帝是史称砍头大王的陀它乌颜,此人骁勇善战,但极其残暴。不仅北面的部族被他杀得闻风丧胆,北朝头人将军也很害怕他若是被陀它乌颜认为作战不力,跟随他十多年的心腹部将也是说砍就砍。

在真实的历史中,就在五年之后,陀它乌颜酒后堕马,瘫痪在床,北朝十部拥立了常年在寺院中修行的阿奇古王子登基。登基后,阿奇古改名陀它昊天,则是大名鼎鼎的昊天大王。

二十年后,骑马人铁蹄践踏中原,在位的正是陀它昊天。

也就是眼前这位阿奇古,邓太后的私生子。

只因阿奇古这个名字在北朝极为常见,谢青鹤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这一切就变得非常玄妙了。史上骑马人与后赵皇室议和,协议中除了索要金银茶盐铁,还非得大张旗鼓地索要适龄妇人,是不是和阿奇古与邓太后那段见不得光的恩怨有关?

后世任何史书里都没有邓太后私生子的记载,更不曾提过邓太后与北朝皇帝的关系。

谢青鹤想了想,转头去问邓太后:太后娘娘在京中施用循声因果律,将所有去寻找王寡妇的人都引入小千世界里,这是为何?

邓太后突然出手是很怪异的一件事。

原因很简单,邓太后根本不属于任何一脉势力。

邓太后是承恩侯南宫宏德的外甥女,南宫宏德与粱安侯一起下野失势,邓太后就成了后宫的隐形人。没有兵权,没有党人,甚至连娘家都不怎么成器,仅有一个兄弟在礼部任侍郎。

无权无势无名分幼帝并非她亲生,这世道又喜欢嚷嚷妇人不得干政她跳出来干嘛?

邓太后沉默不语。

她不说话,阿奇古就很紧张。毕竟这时候不是他掌握大局,惟恐谢青鹤翻脸:娘娘,你

住口!邓太后狠狠瞪了阿奇古一眼。

谢青鹤无法猜测邓太后的用意,根源在于邓太后是个完全的透明人。

如今京城确实几方势力拉扯,韩琳,王寡妇,以及河阳党人。若邓太后想要上桌,前提是她必须有自己的势力,没有势力,何谈拉扯?

这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也许邓太后的优势,就在于她是个透明人。

没有人会提防她,也没有人会把她放在眼里。而且,她的手里还握着阿奇古这么一张王牌。

按照邓太后和阿奇古的反应,他们是确定冼花雨离京回寒山之后,才决定使用循声因果律,把所有去寻找王寡妇的人都困在了伪小千世界里。

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暂未可知。

但是,这么做的结果,顺着正常逻辑想一想就能有结论。

这么做的前提是,冼花雨走了,京中没人能察觉到循声因果律和伪小千世界的存在。

阿奇古布置的循声因果律范围极大,囊括了大半个京城,把王寡妇府上、韩琳府上、伏传府上都包括了进去。伏传召见王寡妇,是因富安县之事问罪于她,王寡妇非但没去见她,所有去寻找王寡妇的人、打听王寡妇为何不肯赴约的人,全都消失了。

伏传会是什么反应?

要么,他大发雷霆,认为王寡妇心存悖逆,不再服从他的命令,谋害了他所有的使者。

这个可能非常小。王寡妇的实力无法与伏传对抗,若有心抗命,她应该连夜逃出京城,不肯赴约不肯逃走,反而待在京城张大嘴巴一口一口吃掉伏传的使者,完全是自找死路。

事实上,伏传因富安县之事厌恶了王寡妇,王寡妇已注定要出局,已然不足为惧。

更大的可能是,伏传察觉到这其中另有蹊跷,认定有人故意离间他与王寡妇,决心彻查此事。

可是,循声因果律和伪小千世界的奥妙是伏传无法察觉的,伏传查来查去查不到缘由,就会生出疑心,猜忌所有人。

这个所有人,特指韩琳一方势力,以及河阳诸世家。

理由很简单,让寻找王寡妇人接二连三神秘失踪的奇妙的手段,普通人无法做到,这是必然来自于修士的骚操作。韩琳和河阳党人都有心垄断修法流出,伏传也默许了此事,以至于外界就算有人学了些修法也仅是皮毛,做不到类似循声因果律这么玄妙的操作。

要么王寡妇。

要么韩琳,要么河阳党人。

总而言之,伏传这里接二连三丢人,背后策划者就锁定在此三者之间。

如果伏传没有从小千世界里惊醒,如果没有天罚雷劈祈天阁,如果谢青鹤没有亲自跟上来查看,谁能想得到,张大嘴巴挑衅伏先生、搞出这么大手笔的,居然是在深宫中毫无存在感的邓太后?

我今日得了一样东西,可惜不在手边,否则倒是可以给太后看一看。谢青鹤说。

邓太后仍旧不肯开口。

谢青鹤走到门前,倏地打开大门。

门外站着的都是宫婢和宫监,宫卫只在后宫外围巡逻,绝不会靠近内宫。

谢青鹤将宫外所有奴婢都看了一眼,只好将门又关上,重新坐了回去:倒是忘了。此地内宫,没有宫卫站班。我口述于太后吧。那是一把匕首,与刚才我在祈天阁见过的宫卫所佩戴的制式相同,将刀柄拆开,刃身上刻有于十八造四个字。

邓太后脸色瞬间就变了,半晌才轻描淡写地说:苏先生只怕不知道,宫中禁卫八位将军,三位出身河阳,四位出身粱安侯府。虽说有一位是我舅家旧部,人走茶凉啊,我也是吩咐不动的。

她根本不问谢青鹤从哪儿得来的匕首,匕首来处是善意恶意,先把锅推了出去。

看似推锅,其实更像是把这口黑锅分成三份,最大一份给了韩琳,一份给了河阳党人,另一份她自己眼也不眨地背上了。

察觉到邓太后的真实用意之后,谢青鹤已经差不多心里有数了。

想起祈天阁熊熊大火之前,那个气喘吁吁奔来,高喊别动别动的少年,谢青鹤突然说:听说皇帝想要请一位丹青师父,我幼时曾学过两年,还算有些心得,可否自荐?

邓太后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

冼真人离京之前,曾与我约定,若我代伏府主事,她才肯离开京城,回山隐修。谢青鹤说。

邓太后把前因后果联系起来一想。

谢青鹤刚刚回京,冼花雨就要离京。阿奇古说天罚是寒江剑派的传承,谢青鹤也能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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