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94)(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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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把这一层揭过去了,皇帝把他让宫监临摹的六副画像挂了出来,一幅图一幅图跟伏传讨论抨击,说前朝旧事,说当朝吏治,激动起来两眼通红,还牵着伏传的袖子哭了一场。

总而言之,皇帝的意思是,他误会伏丞相了。

在这个朽烂的世道里,群臣包括他这个皇帝都在争权夺势,想着大权在握,只有伏丞相才真正挂念着天下庶民。从此以后,他要洗心革面,跟伏丞相好好配合,当一个社稷为重君为轻的好皇帝。

伏传真以为他是为了六部尚书被开革的事来吵架的,哪晓得皇帝来了这么一场。

甭管真的假的,反正只要不闹事,那就诸事大吉?

皇帝没有任何实权,他的支持,对伏传而言没有太大的意义。

如今掌管中书省的是田桢,河阳党人的中坚。

当初伏传请封丞相的事上,田桢不敢阻挠,那是害怕伏传一怒之下砍了他的脑袋。

现在伏传要一口气开革五位尚书,除了刚上任的礼部尚书邓否,其他四人都是河阳党人出身,田桢自然不肯轻易妥协。伏传从皇帝处请了旨,中书省直接封还,带着一帮老臣跑金殿去堵皇帝,痛心疾首地说:廖、王等五位尚书俱是贤能之臣,既无过犯,也无罪责,岂能随意开革?朝廷取士

一番话还没说完,皇帝就给他喷了回去:田老,搁在吏部、兵部、工部、礼部、刑部和丞相府的六尊人像您看见了吗?若是没有看见,朕这儿有几张描下来的图。您就在这儿看看!

六张临摹的人像图被宫监推了出来,将田桢围了半圈。

也就是皇帝这样年轻热血的孩子才会被几幅画触动,田桢年逾花甲掌握大权数十年,黑在他手底下的性命不知凡几,被他搜刮的民脂民膏更是车载斗量,早已心黑如铁,哪可能被几幅画撼动?

他正要教训小皇帝不要活得太天真,人若不吃人,如何人上人?

就听见皇帝说:听朕一句劝,赶快把朕的旨意颁了。您跟朕犟嘴不碍事,这事是伏丞相的主意,惹着了他,给您中书省也送一尊木像去,朕的中书令都得换人了。

田桢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敢情皇帝也没打算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拿画像出来,只是为了恐吓他!

这个死孩子!

田桢恨恨地瞪了皇帝一眼,回中书省衙门待了半天,极其不想颁发这道圣旨。

然而,阆绘不在京中,阆泽莘已死,萧明仁也已经跑回老家,他也不屑于与几个小辈商量此事。

伏传办的这件事太出格了,直接掀了桌子。这不按常理出牌的架势非常吓人,田桢也很害怕,万一真如皇帝所说,伏传也给中书省搬一尊木像来呢?这是赌不起的。

午后,刚刚走马上任的宫卫将军宋未到中书省拜见,客客气气地问,旨意下来没有?

一道旨意快则半日,多则十天半个月,这都是有的。

伏传入宫请旨才半天,宋未就来中书省催问,显然是代表伏传的敲打。

田桢终究还是没能扛住几万兵马带来的压力,将那道开革五部尚书的圣旨颁行天下。

朝中的局势,彻底变了。

自打中书省被迫颁下开革五部尚书的旨意之后,中书省与丞相府就生了龃龉。

名义上中书省是对朝野天下发布皇帝圣旨、颁行朝廷政令的衙门,实际上朝政都被丞相府把持,伏传以六部通行天下,有点事就得颁旨,颁旨就得去中书省找人写诏令盖章发下去搞得中书省就像是丞相府下属的文书衙门,自认清贵的中书省属员皆满腹怨言。

此时朝堂上下属员大多出自世家,虽也有寒门士子入朝,想要出人头地,要么聘娶世家闺秀充作犬马,要么拜入世家大儒门下,以弟子身份靠拢。彼此关系非常紧密。

伏传在京中整饬六部,河阳党人暗中相约好了出工不出力,只等着看他的笑话。

哪晓得伏传起手干脆,后续也硬朗。直接从贫门小家的士子开始提拔拉拢,无论官位高低,尸位素餐的官员一律开革既然养着你跟养尊木雕没区别,快回家去别占着坑影响伏丞相发挥!

如此雷厉风行一通驱赶,京中官场面貌为之一清。

田家和萧家都觉得不妙,这么搞下去,朝堂都让贱民把持,岂非自毁长城?

于是,这一批原本打算出工不出力的官员们纷纷改口,表示完全配合伏丞相的新政,也不提什么黄老之术,要与民休息、无为而治了。

然而,他们所谓的配合,居然是阳奉阴违。

伏传对此大为惊讶,问道:国法竟为虚设?

若是出工不出力,罪名无非是办事不力、虚职怠惰。对上命阳奉阴违,性质可就恶劣多了。

以伏传想来,你不配合,我顶多叫你回家。你不配合还要给我捣乱,是可忍孰不可忍?无论哪条国法律令,对抗上命都是要下狱待罪的过犯,伏传愤怒之下,府卫就直接登门拿人了。

被锁拿下狱的官员还要争一句,丞相府卫焉有锁拿朝廷大员的权力?此私刑报复,不公!

伏传想了想,觉得这批官员说得也对,就吩咐把关在天牢里官员都放回家去。

这一番动作把所有人都搞蒙了。

被释放的官员也惊喜过望,原来伏丞相这么讲道理的么?居然直接就放人了?

这批被释放的官员正在家里庆贺,聚众讨论如何用伏传这份弱点继续逼迫他让步。哪晓得几口子寒暄过场都没走完,酒宴也没吃上,刑部差役已经拿到了皇帝颁下的圣旨,一一拍门,把这批惊魂未定的官员又重新抓了一遍,再次塞入天牢。

朝野上下都惊呆了。还有这种操作?

更震惊的是,伏传开始杀人了。

同一批被剥去官身打入天牢的官员中,工部侍郎萧作瑄身份最为贵重这位是萧家嫡出的二老爷,萧家家主是他亲哥,他有八个儿子,五个声名在外、能文能武,是萧家举足重轻的人物。

其余一批官员多半被判流徙,或是诸如三代不得为官之类的加刑,唯独萧作瑄被勾决死刑。

田家和萧家都倾尽全力想要说情营救。

曾经在小院住过的萧明仁等人都纷纷写信来哀求,当初想要给韩家松土挖角的关系也重新走动了起来,往韩家使力问询,往大郎二郎处打听,连宫中的田贵太妃和邓太后都被惊动了。

谢青鹤去宫中给皇帝上课,皇帝也旁敲侧击地问了问,说:要么打发他回家也罢?

连韩珠文都忍不住来府上求情,对伏传说:我姨表兄与萧公六子乃是连襟,家里急得热锅上的蚂蚁,托我来问一问先生。不求赦罪,只求不死。

也就是说,韩家与萧家掐得这么厉害,彼此之间也没有仇深似海,拐弯抹角还能联上姻呢。

可惜,伏传的态度很坚决,此人必死。

你以为我杀他是朝堂政斗?单单把他拎出来杀一儆百?伏传反问。

韩珠文原本坐在一边喝茶,闻言连忙站起,垂手听训。

你来找我求情之前,不去问问他做了什么事,我又是为何要杀他?好,我知道你没有去问,我告诉你。

如今朝廷没钱,工部没什么大差事可做,户部李尚书常年在外郡收粮,认为南安各地水渠荒废,可请工部派人指点当地流民疏通旧渠,辅以灌溉。萧作瑄则认为此策役使民力,滋扰庶民,是祸国之策。他提出建议,与其疏通旧渠,不如加固河道。南安歉收多年,也没见民众饿死,一旦寒江改道,就是千里汪洋。

李尚书认为国库空虚之时,压根儿没有银钱加固河道。此事便作罢。

此后萧作瑄就各处宣扬,说李尚书不支持加固河道,说我伏传只看重南安旧人,宁可花钱给南安郡疏通水渠用以灌溉,也不肯花钱加固河道,任凭寒江沿岸的百姓死于洪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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