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10)(1 / 2)
谢青鹤双手无力把蒋占文的紫砂杯子晃得叮当响,说:姐姐忙呢,儿服侍爹。
蒋占文只怕他把自己成套的杯盏砸个缺角,想叫女儿吧,儿子又要病歪歪地站起来帮忙,逼不得已,他也只好自己动手。没人使唤的情况下,蒋占文顿时消停了不少。茶不够热,算了,自己炊水泡茶太麻烦,凑合喝吧。手弄脏了,凉帕子擦一擦也凑合。痰盂脏了,算了算了,多吐几口一起倒。
谢青鹤应付年长男性非常有经验,不让服侍这事惹了蒋占文不快,必然要从其他地方找补回来。
所以,他就故意拿蒋占文擅长的易经去请教。
蒋英洲的书柜里有一本周易正义,翻得最是残旧,显然是蒋占文所遗。
五经之中,蒋占文读得最熟悉的就是易经,要说理解多深也不至于,反正他说得眉飞色舞,谢青鹤听到荒谬处也不拆穿他,反而故意露出所有所思、大有所得的崇拜表情,把蒋占文捧得兴高采烈。
引起了蒋占文的谈性,他自然没空去跟老婆女儿生气了,只觉得自己身高八尺,伟见千里。
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蒋占文直接废了食不言的规矩,滔滔不绝地跟儿子讲易经。
蒋二娘偷偷给弟弟竖了个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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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张氏好好养伤,蒋二娘和蒋幼娘也能喘口气,谢青鹤就负担起了搞定蒋占文的重任。
蒋二娘和离之事总也是个不大不小的丑闻,蒋占文不想出门听人议论,正嫌憋屈得慌,不大爱读书的儿子就突然开窍了,让他有了一种教子读书的雄心壮志。
再有谢青鹤恰到好处地捧着他,挠着他的痒痒处,蒋占文每天都哼着小曲儿心情舒畅。
谢青鹤也没有托姐姐去买针具。这事不好无师自通,闹得太过分也解释不通。
所以,趁着半夜摸鸡的机会,他去千金堂取了一套针具,顺了几样能制迷香的药材,留下二两银子算是偿金。回来把蒋占文和张氏一起迷昏过去,拆了张氏的绷带扎针活血,完了又原样包回去。
有了谢青鹤出手,蒋占文消停,张氏的脚伤日渐恢复,邱大夫来复诊时也啧啧称奇,蒋二娘和蒋幼娘更是轻松了许多,谢青鹤甚至还有空帮蒋幼娘做绣件儿,让蒋幼娘有机会多认几个字。
说到底,蒋家是很标准的平门小户,考上秀才的蒋占文也没有超出一县的见识,以谢青鹤的心智能力,在这个小家里舒展可谓不费吹灰之力。
然而,不费力不代表有意义。
谢青鹤认为,若一直沉溺在蒋家的泥潭中,是在浪费他与小师弟分别前来修行的生命。
两个月后。
蒋二娘和离归家的议论渐渐平息,蒋占文也开始重新出门走动。
毕竟营生还是要做的,不能坐吃山空,而且,他肚子里那点儿存货,已经翻来覆去给儿子讲了四五遍,现在对着儿子孜孜求知的眼神,蒋占文已经有点吃不消了,还是得缓一缓。
张氏脚恢复得非常好,不过,她还没下床就天天挑剔蒋二娘。
蒋二娘是和离归来的女人,是个弃妇,就算她离婚的原因是张氏自己,张氏还是看她不顺眼。
当初蒋二娘回门是姑奶奶的待遇,蒋幼娘吃稀饭,蒋二娘吃白米饭,这会儿蒋幼娘还是吃稀饭,张氏恨不得给蒋二娘吃涮锅水。
结合家里的情势,谢青鹤向蒋占文暗示,他想去邻县读书。
邻县有一位专治易经的大佬,才高八斗,声望极高,就是考运不济,考了快二十年都没中进士。他的同门师兄弟有得第为官的,他的徒弟学生也有得第为官的,只有他!在同门同宗甚至整个江南科场文坛之中,全都将他视为文曲星下凡,对他崇敬无比,他还是场场下场,场场不中。
这位大佬给自己算了一卦,叹息说老夫是没有当官的命了,不如归隐山林、择业授徒。
所以,这十年来,大佬都在老家侍奉老母,闲来无事教教徒弟,过悠闲日子。
因这大佬家里不差钱,授徒就很佛系,对他脾气的,收,长得顺眼的,收,勤恳好学的,收,资质绝佳的,收,当然,人情请托的,拿钱狂砸他的,也都收只要不是资质又差脾气又坏又懒得上进的学生,他多半都会收。
如蒋英洲这样的平门小户子弟,束脩给不了多少,只要勤恳上进态度良好,多半也能混进去。
当然,不保证一定能混出来罢了。
蒋占文对此甚为重视,又去找了自己的老友,安家的二老爷商量这事。
安家二老爷拍胸脯保证:这事简单,包在我身上。
没隔两天,蒋占文跟就安家二老爷一起去了县里,第二天就带回来一封推荐信,据说是跟县里的魏老爷讨来的人情。这位魏老爷是五品致仕,跟邻县的庄大佬曾是同门,他写一封信荐个学生,必是十拿九稳。
蒋占文本想亲自带着儿子去拜师学艺,毕竟就在邻县不远,父亲带着儿子上门也显得诚恳。
谢青鹤说:已经得了魏老爷的荐信,儿独自去拜山就是。听说庄老先生收徒还得先考文章,万一儿答不上来,被拒之门外,爹再带儿去求一求,也好有个余地。
蒋占文被儿子说得心下一惊。庄大佬专注易经,他学的也是易经,同治一经,说不得就会被庄大佬抓住考校几句,庄大佬或许是好意,但是,他若答不上来,这脸可就丢大发了。
邻县又不远,消息传回来,他以后还怎么去富商大户家里混饭局?
不去不去,坚决不能去!
蒋占文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呵呵道:是这个道理。我儿长进了。
于是,家里安排蒋二娘陪着谢青鹤一起,去邻县读书。
对于这个安排,蒋二娘自然是满心欢喜,张氏和蒋幼娘都不大高兴。
张氏是不想让儿子离自己太远,当时议论去县上住着是为了看病吃药,为了儿子性命没有法子,这会儿叫儿子去邻县住着,是为了读书读书可是个漫长的事情,怎么也得三五年吧?她还从没有离过儿子这么久的时间。
蒋幼娘则是过惯了有弟弟照应的找日子,娘一吆喝责骂,弟弟就会不动声色地化解开,每天吃饭都能吃到弟弟的肉菜,绣活儿也都给了弟弟做,她还能空出时间来认字姐姐和弟弟一起走了,只留下她一个人在家,服侍爹娘起居,日子就很难过了。
蒋二娘也很为难,悄悄跟她商量:要不,我假装崴了脚,你跟弟弟去?
蒋幼娘又摇头:也不是长久之计。我是未嫁的姑娘,就算跟了弟弟去读书,待你脚好了,爹娘也会叫你来换我回来。唉,如今竟想着,要么叫我也快快嫁人,快快和离好了。
谢青鹤把这段时间攒的银子都给了她,说:我那边安置好了,尽快来接你。你在家照顾好自己,兑些碎银子在手里,想吃什么自己偷着买,偷吃了记得擦干净嘴再回家。
说得蒋幼娘又忍不住笑,气恼道:我就这么傻么!
蒋二娘突发奇想,说:我只怕弟弟这一走,安家的偷鸡案就要告破了。
这几个月来,谢青鹤一直在摸安家的肥鸡,隔两三天就要偷上一只,在荷塘边烧烤。
自从听说安家要叫那看守鸡笼的仆妇花四娘赔银子之后,谢青鹤偷鸡的时候就会带些大钱碎银放在鸡笼边上。花四娘对此大为惊异,直说这是心善的黄大仙下山打牙祭知道主家叫她赔钱了,居然还知道给银子!
如今谢青鹤去了邻县,自然不必再去偷鸡吃,安家的肥鸡也不会再被黄大仙收走了。
谢青鹤微微一笑:黄大仙也得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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