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24)(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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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青鹤听得若有所思。

他自然知道咒文与修者与天地万物沟通的方式,重点是沟通,说什么并不重要。

历代修士所持颂的方言经历了千万年的变革,发音腔调都截然不同,同样一条咒文,南派修士与北派修士念出来也是截然不同两回事,却都可以自然纯粹地与天地万物沟通,可见语言并不重要。

当初谢青鹤能在心魔池里直接拿到地图控制权,也没有去学习魔言魔语。

谢青鹤觉得自己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但是,这也是语言无法形容的奥妙,能懂不能说。难怪这门刁钻的法术最终会失传资质稍微差上一些,真的是领会不到。

他凭着多年修行的经验,觉得自己应该是明白了。

但是,蒋英洲资质太差,他就算明白了,也没办法实证自己究竟领悟了多少,领悟得对不对。

那边谭长老还对他露出了一点惋惜与怜悯的眼神。

谢青鹤:真的不用。

废柴皮囊的拖累下,谢青鹤压根儿没注意到自己怎么就走进了阴路,只觉得大夏天丝毫没感觉到艳阳的热力,反而四面八方都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寒意透出来,那感觉就像是走进了透风的山洞里。

蒋英洲资质虽差,谢青鹤有元魂加持,是能看见阴界鬼魂的。

六朝古都,处处都有死人。死于盛世的鬼魂衣衫鲜艳,满脸欢喜,多半和生前一样开开心心地生活着。有妇人提篮买菜,有后生摇扇逛街。乐极生悲时,才会露出死亡时的丑态。殁于乱世的鬼魂就悲惨了许多,蓬头垢面面色凄惶,携儿带女没头苍蝇似的奔亡,小儿啼哭,老妪悲叹,一片荒凉。

都说乱世人不如太平狗,阳间才有时间更迭,阴界的时间是静止的。

同样一条街巷,盛世时,有黄狗在街上大摇大摆玩耍,吃着摊贩扔出来的骨头或是鸡鸭屁股、鱼头鱼尾,养得膘肥体壮,油光水滑。乱世时,逃亡中被父母抛下的三岁小女坐地哭泣,永远留在了这里。人与狗死在了同一块地方,狗追撵着小姑娘汪汪狂吠,小女鬼吓得不断奔逃

谢青鹤自诩见惯世事心冷如铁,看着被大狗追撵哭泣奔跑的小姑娘,还是忍不住指尖一动。

黄狗呜咽一声,恶狠狠地回头。看见谢青鹤之后,迅速夹着尾巴溜边儿跑了。

谭长老对此相当意外。

这条狗生在二千年前。谭长老说。

谢青鹤点点头,附和道:老狗。

谭长老有点无语,问道:能留在地府二千年的人魂也极其稀少,狗虽近人,胎生杂食,毕竟是畜生。你身上有何奇异之处,让它如此忌惮?

谢青鹤面露惊讶之色,想了想,指着腰间的阴阳鱼:可能是师兄借给我的这条腰带显灵?

谭长老想骂他。

谢青鹤把自己早就编造的身份甩了出来,大概是据此三百年前,寒江剑派有一位姓施的内门弟子,因牵挂世俗家累,从登天阁出师下山,从此留了一支血脉在外。

长老您也看见了,我没有修行资质,遇事也只能央求寒山援手。谢青鹤说得可怜。

寒江剑派重法脉不重血脉,实际上对门内弟子的血脉后人非常宽容。如紫竹山庄的冼夫人,她偷学了寒江剑派的剑术,借用寒江剑派的名头唬人,上官时宜这么多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没有去拆穿惩戒她,念的就是那份同门香火情。

谢青鹤说自己是施菀泽的八代血裔,外得族谱都连不起来那一种,谭长老也没有怀疑他。

三百年前,施菀泽登天阁出师,这事不足为外人道,知道的肯定是自己人。

他祭出了这一杀手锏,谭长老明知道他在胡说八道,也没有继续清问。

两人又往迁西侯府的方向走了几步。

谢青鹤回过头,发现刚才被他救下的小女鬼正远远地缀在身后,一直跟着他。

不等谢青鹤做出反应,谭长老反手洒出一把米,马上就有无数无人祭祀的饿鬼汹涌而至,将他二人背后的长街堵得水泄不通。那只小女鬼自然就被拦在了鬼群之后,再也不能跟着谢青鹤了。

谭长老语重心长地说:你既有家学,想来也明白人有三魂,死后惟有地魂长留阴界。天魂归了天,人魂去投胎转世。地魂是识魂,没有感情,也不懂得知恩图报。她跟着你,只会妨害你。

谢青鹤点点头,说:我知道。

说话间,二人已经抵达了迁西侯府。

在阴间行走需要绝好的定力,因为阴间没有时间流逝,一切都是重叠的。这与谢青鹤曾经的心魔池之行还不一样,心魔池的时间与现世重叠,只是空间被隔开了。走阴路则穿行在亘古不变的死寂中,一眼不慎就会陷入逝去的陷阱。若是定力不够,很可能连迁西侯府的门开在哪儿都找不到。

谭长老一直用拂尘勾着谢青鹤的腰带,哪怕谢青鹤吓退了黄狗,他也不曾放手。

这是大修行者最起码的修养。

他把谢青鹤带了进来,就会安安全全地把谢青鹤带出去。

他俩从迁西侯府的前门进去,谢青鹤给他指路去成渊阁。一路上都能听见仆婢们小声议论,说什么走水了,谁去抱了柴,谁被打死了,谁断了腿又说那一路被踹开的院墙云云。

谭长老听得云里雾里,回头看谢青鹤。

谢青鹤也不能撒谎,承认道:当时他们要放火烧房,刚好我这边差遣了人出门,被他们拿住要杀人灭口,我意知不妙追了出去。他老老实实地说,不是情急失手。那时候确实心生愤怒,拿碎银子杀了两个人。

谭长老听得认真,问道:杀的是拿着你差遣出去的人要灭口的那两个?

谢青鹤点头。谭长老连阳驰阴途术都玩得这么溜,他想开坛做法,把昨天死去的两个迁西侯府家丁的魂魄招来问话,绝对不费力气。谢青鹤也没有骗他的必要。

谭长老哼了一声,说:杀就杀了。

两人在阴间行走,丝毫不搅扰阳间诸人,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成渊阁。

谢青鹤带着原时安与贺静突围之后,成渊阁的火也没能烧起来,很快就被浇灭了。

很显然幕后之人在放火时就准备好了灭火,只想烧掉成渊阁,并不想牵累迁西侯府太多。这才能在谢青鹤等人离开之后,迅速将火势扑灭。

若是成渊阁烧成了废墟,再搭配上原时安逃亡的消息,那就太尴尬了。

这会儿成渊阁只有院墙处起了火,原时安的寝起处保持得十分完整安全,迁西侯府想要应付舆论就简单得多,至少想要风闻言事弹劾迁西侯谋害长房嫡子的想法,都得往后压一压。

谭长老的修为自然不是蒋英洲这个废柴能比的,他在成渊阁里转了一圈,皱眉说:如你所说,这地方就算曾经有人放下施术镇物,一夜半日过去,只怕也已经被拿走了。

我自然想到了这一点。谢青鹤一手拽住谭长老的拂尘,走到原时安的床前。

谭长老恍然大悟:你临走之时,把所有摆设物件的布局模样都记下来了?

这里原本有一柄用旧的如意。谢青鹤比划了一下大小,他若一把火将这里烧了,或是把所有物件都换上一遍,我也没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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