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0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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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原本觉得理所当然的东西,一旦变换了身份,好像就变得可恶了起来。

詹玄机以君子之心反省自己从前对妻妾的一言一行,越发觉得自己囿于知见,薄待妻妾。

陈氏随口问他一句,詹玄机也不再用从前看似温柔实则不耐的姿态应酬,认真对陈氏解释说:火盆里焚烧的东西七色斑斓引人瞩目,说它是为了销毁灭迹必然不通,它出现就是为了陷害。

陈氏露出深思的表情,附和道:那就是凉姑陷害阿姜?

詹玄机:

女管家此时匆匆进来,低声禀报道:已查问清楚,凉姑是郾城人,十一年前随军到相州,嫁予长山营军汉为妻,丈夫在柳城战死,本该为夫殉死,辗转托同乡棉姑找到了黎夫人求情免死,先在乡下当了半年渔妇,此后就到了黎夫人身边服侍,因其会做西江酱肉,颇得小姜夫人喜欢,就去了小姜夫人身边服侍。

陈敷在世时是出了名的爱兵如子,怎么个爱法呢?他的军队每攻占一处,就会大肆掳劫城中适龄妇人,按照此战□□劳从大到小,一一分配给将士为妻。此后若有将士战死,他从前得到的妻妾也不会被收归公有、重新分配,而是跟着战死丈夫一起处死,送到九泉之下继续做夫妻。

凉姑是郾城人,到相州必然是被掳劫至此,这已经是人生之大不幸。

更凄惨的是,她被强行分配的丈夫战死了。为了活命,她寻找郾城同乡求援,顺利从死亡名单上抹去,从此以后就依附救命恩人过活,听上去也是很正常的选择。

陈氏很怀疑她的经历,说:她那么大的本事,会沦落至此?

这就是最解释不通的地方了。

詹玄机原本不想深究此事,对他而言,细节根本不重要。被谢青鹤反驳顶撞之后,他端正了态度,改弦更张,决定把事情查明白,不冤枉好人,也不放纵奸细,吩咐说:此事交给府卫去核查凉姑的身份来历。分别去问阿黎与阿姜,当初凉姑为什么会从阿黎身边去了阿姜处?

女管家领命而去。

陈氏回头去看,詹玄机解释说: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凉姑从一开始就是奸细,种种经历都是为了进府。要么,她是进府之后,才学会了巫术。

谢青鹤与伏传在这时候才走了回来。

外边风雪渐密,谢青鹤个儿高,亲自撑着伞,伏传身上还是沾了不少雪花。

几个仆妇都在门口帮着抖雪,陈氏三两步迎上去,捏捏伏传的手,先给伏传让了个手炉,又去摸谢青鹤的手,殷勤地问道:可吓坏了吧?怎么就闹鬼了呢?

屋子里火盆烧得多,炭气浓厚,伏传不大适应,进门就打了个喷嚏:姑母,也得透透风,炭气太浓人就倒了。

陈氏连忙吩咐仆妇:快多烧些香粉香芽,熏着隽儿了。

伏传走进火盆指着正在燃烧的炭,说:炭气有毒,烧浓了人受不住。

陈氏还真不知道这回事,盖因这时候建筑粗陋,门窗也不大能密封,烧得起炭火的人家屋舍多半很宽敞,加上鬼神之说疯传,偶尔有死于炭火的传闻,也没人会将之联想到炭火之上别人家也烧炭怎么都好好儿的,就你全家死光了呢?肯定是你家缺德!

伏传跟陈氏说炭气的问题,陈氏对他深信不疑,马上就让人开窗透气,又拿了詹玄机的香粉香料来献宝,任凭伏传挑拣。伏传在大师兄喜欢的香和对姑父伤情有益的香中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选择了后者。

香料投入炉中袅袅燃起,谢青鹤就回头看了一眼,微微一笑。

小师弟在上个世界所学的医术很扎实,一法通,万事明,完全可以出师了。

詹玄机身上巨大一个口子,重伤卧床中,清醒了一段时间又开始倦怠,这时候也是强撑着精神,招呼谢青鹤:小郎君请进。

谢青鹤进门施礼:姑父有事问儿?

詹玄机把凉姑的来历说了一遍,召谢青鹤近前,耳边低语说:我这里不要紧。你先回去。

谢青鹤摇头说:姑父家里理不清楚,我回去有什么用?拿嘴留人?

詹玄机一愣。

他原本以为谢青鹤是没想到这一点,哪晓得谢青鹤不是顾及不到,而是无能为力。

是人都会护短,谢青鹤也护短。但是,他的护短向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会指鹿为马,也不会颠倒黑白。他知道这件事牵扯到了姜夫人,他也想要保护姜夫人,可是,所谓保护,必须建立在是非黑白都清楚的情况下。

这件事从詹玄机遇刺,再到常朝拒捕,又牵扯到詹家的美婢、仆妇,已经死了太多人。

谢青鹤不可能让它稀里糊涂地过去。

姑父不必担心。谢青鹤已经把田文支了出去,田先生已经知悉此事了。

詹玄机跟着陈起出去了两年,没能近距离接触小郎君的成长,在他的印象中,陈丛还是那个敲开东楼大门,央求他去救倚香馆无辜婢妾的小孩儿。遇刺之后,小郎君登门救了他一命,此后再说话处事,就已经是面面俱到的沉稳风度这才几岁的孩子?有储如此,天命在陈。

那就好。詹玄机对陈起失望,又重新在陈丛身上找到了无限希望,等消息吧。

折腾了这么大半天,伏传与谢青鹤都没吃上午饭,伏传就找陈氏要饭吃。

陈氏也没顾得上午饭,被伏传催问了一句,她才突然感觉到肚饿,不好意思又歉疚地摸了摸伏传的脑袋,叫仆妇去预备饭食。没等到饭摆上来,女管家已经带着两个精明的仆妇过来,向詹玄机回话。

仆妇甲上禀:小姜夫人说,凉姑是黎夫人的从人,会做酱肉,她很喜欢,就向黎夫人索取了此人,黎夫人也很和气大方,当天下午就把凉姑送到了她院子里。

仆妇乙则负责去向黎夫人问话,她的态度完全不同:黎夫人说,凉姑是她心善救下的余妇,本该杀了去陪她那死鬼郎君,黎夫人看她可怜,方才救了她一命。万万没想到这人居然包藏祸心。又说凉姑确实会做西江酱肉,小姜夫人向她要人,她就让凉姑收拾东西去了小姜夫人处。

两人的说辞很一致。都是小姜氏主动要人,黎氏就把凉姑送给了她。

陈氏忙着指挥仆妇把吃食端进来,顺口说道:说不得她俩都是无辜的?

詹玄机与谢青鹤都没说话,伏传就跟在陈氏身边打转,说道:如果她们都很无辜,凉姑为什么要把东西扔进火盆里烧呢?

她要陷害阿姜。陈氏很肯定这一点。

那她为什么不跑,反而要坐在后院变鬼害人?伏传反问。

陈氏被问住了:对啊。她若是要陷害阿姜,把东西烧了,一骨碌跑出门去,哪怕死在没人知道的地方呢?才能把这陷害坐实了。她不跑反而死在了家中,反而叫人想不明白了。

她是想陷害阿黎?!陈氏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姑母,得这么想。往火盆烧东西这件事,和凉姑死在后院这件事,肯定不是同一个计划。有可能它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策划火盆的东西是凉姑的,却未必是凉姑把它扔进去焚烧。也可能是计划发生了变故,使前后两件事发生了割裂,头尾不能兼顾了。伏传对陈氏完全不记仇,耐心地教她如何分析局势。

这时候饭食都已经上桌,陈氏暂不入席,先照顾伏传和谢青鹤坐下,检查他俩解肉用的小刀,又看了摆上来的盐粒和蜂蜜,吩咐仆妇:捡一盘奶酥来。

伏传不爱吃豆饭,吃肉还得吃带着一分筋两分脂肪的,一顿能吃两斤肉。

他这个年纪,这份食量,颇为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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