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43)(2 / 2)
这是三五年内,陈家唯一有机会拿下王都的机会。
下一次正面作战再来围攻王都,就得等后方安稳、兵源充足之后,才能浩荡成行。
此次出间收获喜人,陈起面对错失的良机又心生遗憾,居然转过头来指责姜夫人:你就不该这么着急回来。有你在王都居中搅乱,我再带人来伐想起来就美滋滋!
然而,想得有多美,现实就有多失望。
姜夫人已经逃了出来,背弃盟约与韩瞿撕破了脸,再想去王都招摇撞骗找人合作就不大容易。陈起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还是在琢磨是不是有别的渠道把姜夫人送回去?
光看他若有所思的样子,熟悉他脾性的姜夫人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知道丈夫对自己毫无感情,不说夫妻,单论君臣,她在王都一番经略大胜而归,怎么也得论功行赏吧?以她的身份在王都搞事情,失风被捕会是什么样的下场?陈起居然丝毫不考虑她的安危,只想着让她继续在王都搅浑水!
谢青鹤很少对陈起的天下大业进言,这时候也不得不插嘴:儿曾闻得民心者方可得天下,妘氏窃据帝王之位数百年,上负四方诸侯,下虐黎民黔首,怨声载道。阿父只须再等两三年,一边是秦廷昏聩无道民不聊生,一边是我家治下百姓安乐、世风清明,那时候再打下王都,必然人心向化,也省得再腾出精力去收拾前朝顽固不化的遗老遗少。
陈起虽然不大赞成儿子的想法,但是,他觉得儿子小小年纪,眼界不凡。
老子还在考虑如何打天下,儿子已经在考虑治理天下了!
好,有见地。陈起拍了拍谢青鹤的肩膀,得意欣赏之意溢于言表。
真不愧是老子的种!虽然上天只给了老子一根独苗,但是,这根独苗就足够了!这天底下只能有一个皇帝,当然也只能有一个太子!多了生乱!这么茁壮的一根独苗,好!
姜夫人越发迷惑。丈夫和儿子究竟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父慈子孝、亲密亲爱?
在儿子跟前,丈夫原本那一股子高深莫测的喜怒无常,全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全情投入的欣赏与认同,姜夫人恍惚地认为,就算儿子放个屁,丈夫都要夸是香的。
众人歇下喝了水说了话,陈起也不再纠结正在裹乱的王都,下了命令:回程。
谢青鹤很想留下等伏传。
不过,他也很清楚,这时候最好不要提醒陈起,还有个跟他一起逃家的小兄弟没受惩罚。
以伏传的身手不大可能吃亏,秦廷唯一能让谢青鹤忌惮的方外修士,也已经被伏传收拾得干干净净小师弟已经今非昔比,习得登云术之后,举一反三又成就真元屏障,再有谢青鹤现世拉进来的十多道剑气雌伏于紫府蓄势待发,普天之下,再无人是他一合之敌。
留个人在这等隽弟。谢青鹤低声嘱咐常夫人。
事关伏传,自然是常夫人最上心。谢青鹤没有点名常朝,常夫人秒懂,这是不想惊动郎主。
她不着痕迹地唤来一个懂事的奸细女婢,细细吩咐一遍。
这奸细虽然是陈起的人,可陈起麾下的奸细不知凡几,哪里就认得她贱若微尘一个死士?这时候找好了靠山,奸细也不可能做一辈子。至于说是否汇报的问题郎主哪有心思听不知名的小奸细告密?不是任务安排的报告,没事就不能瞎报。
那边陈起上马带着谢青鹤走了,连姜夫人都没多看一眼,哪里会留心收拾营地的女婢。
姜夫人与常夫人带着的奸细女婢们也都纷纷上车上马,独留那整理篝火灶台与帐篷的女婢慢悠悠地动作,有人的时候就慢腾腾地收,人马全都走光了,她又慢悠悠地把东西都铺开。
常姑姑说,在这儿等隽小郎君。
谁知道要等几天呢?说不得帐篷还要睡呢!
※
谢青鹤离开青州之时,把身边的侍卫都带了出来,只怕他们被愤怒的陈起迁怒。
跟着陈起沿着里梁山跑了两天,他才渐渐得知,早在三个月前,陈起就已经找到了在里梁山附近流浪的陈利等人,问明白了谢青鹤与伏传离开的方向,才会沿着里梁山辐射王都这一带搜寻,精准地接到了刚刚跑出王都的谢青鹤。
你是我生的。陈起毫不客气地揽了花氏孕子之功,你心底打着什么主意,我岂不知?你若真在王都遇见麻烦,逃了出来,还得往里梁山脊上跑,我带着人在此巡逻接应,总能扑见。
唯独可怜的是被派出来巡逻的探哨,每天沿着里梁山附近来回跑,马腿都跑细了。
谢青鹤很诚恳地向他拜谢:多谢阿父宽恕,不曾罪儿近人。
陈起不大爽快地哼了一声:本是要一起坑杀。不过是不想透露你失踪的消息,叫王都那边的秦廷奸细得了风声,明里暗里搜罗你的行踪。
谢青鹤再次拜谢。
陈起才哼哼唧唧地说了心里话: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身边总要有得用的心腹臂助。底下人都是慢慢使出来的,一口气给你全坑了,只怕金玉良才都惜命,不肯去你身边当差。
想他们也不敢挑唆你去王都犯险,这必然是你的主意。
提着脑袋的命令也敢遵行不悖,这批人就该给你留着,杀光了是阿父不慈,平白亏待你。
这番话说起来就足见老父舐犊之情了。方方面面都是在替儿子考虑,没有因为儿子不受控制就暴跳如雷,非要打压控制,让儿子战战兢兢尊奉亲命,从此不敢越雷池一步。
谢青鹤也不禁抬头看了陈起一眼。跟陈起的画风不符啊?
陈起笑道:你莫不是以为,这世上只有你年少任性,恣意妄为?
谢青鹤就明白了。误打误撞,复刻了陈起当初的旧事。难怪陈起的态度如此温和,连陈利等侍卫都没有迁怒惩罚。
这时候讲究的是子不言父过,陈起却不是什么讲究人,他与谢青鹤独处,说话比较放肆:我年轻时刚刚独掌一军,作战计划与你祖父略有出入,他要折道东泽,我带人直接打了滁县。你猜怎么着?
谢青鹤别的不知道,陈起的平生得意之事总要熟读:儿知道阿父克滁大胜。
是啊,克滁大胜。你祖父,我的阿父,人前夸我虎子雄风,论功行赏之后,就把我的六个先锋砍了五个,人头抹上石灰,放在匣子里,一排排地送到我的面前。陈起哑然失笑,他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听话,哈哈。
谢青鹤听着这态度不对。
陈起果然很放肆地说:从此以后,我就彻底不听话了!天天都想气死他!
谢青鹤:
陈起一把搂住谢青鹤,笑道:所以,小儿,阿父没有动你的人,你可不要学阿父,天天想着跟阿父作对!你若是能更乖一点,懂一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阿父就更开心了。
谢青鹤觉得,他的离家出走与陈起直接违抗军令,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这世上没有孩子离家出走就杀孩子的道理,但是,违抗军令搁哪朝哪代都是死罪。现在陈起非要把两件事拉到一起共情处理,让陈利等人逃过一劫,谢青鹤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以前总有野史传说,说陈起与陈敷关系很微妙,也始终没人拿得出什么证据。
现在谢青鹤算是破案了。
这父子俩的关系不是微妙,就是儿子单方面地想气死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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