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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青鹤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道理就是这么淳朴简单。
生来就立志做圣人、赈济世道的人是极少数,大多数人拼命往上爬,不就是为了做人上人?
上官时宜很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叫他跳进俗世,和大多数想要往上爬的凡人共处,还要他当皇帝去治理这一群庸人,被迫妥协,目睹不平,上官时宜心头极度憋屈。
就如他对谢青鹤说的那样,缺了他天下就亡了吗?老子就要去干死他!
就说说而已,也不能真的去干。
他老人家从不入世,是拿世道没奈何,又不愿同流合污。谢青鹤向伏传解释。
伏传半晌才说:我确实不大了解阿父。
上官时宜在现世里很少管俗世的闲事,一心一意只管除魔,他也不允许寒江剑派的弟子们多管闲事,伏传一直认为师父是恪守门规,对俗世里的权力纷争没什么兴趣。
现在伏传才搞明白了,原来师父不是没兴趣,他是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去杀人。
没有按照寒江剑派的道德标准去俗世里执罚,一柄轻雪枪把俗世杀得流血漂杵,就是上官时宜留给庸人们最后的温柔了。
可是,老这么下去,也挺难受的啊。伏传还是觉得头很疼。
上官时宜的道德标准和俗世不能妥协,他不高兴了就把谢青鹤叫去骂一顿。上官时宜和谢青鹤都能理解也习惯这种解压方式,伏传年纪小,没见过这阵仗,尤其受不了大师兄低头站着挨训。
谢青鹤摸摸他的脑袋,说:你吓得脸都白了,阿父都知道了,以后不会再发脾气了。
伏传也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
解决了大师兄挨骂的问题之后,他马上又替师父担心:那他老这么生气也不好啊。想来想去,他侧头问谢青鹤,要不,以后我去挨骂吧,反正条陈都是我写,骂我也算冤有头债有主。
谢青鹤差点被他逗笑,难得打趣了师父一回:他都生气二百年了,不差这几日。
第273章 大争(85)
谢青鹤也不能真的放任上官时宜天天生气,隔日就去找上官时宜商量对策。
上官时宜执行了二百年的对策,就是眼不见心不烦。
寒江剑派可以不问世事,现在陈家的情况完全不一样。陈起已经把江山差不多都打下来了,临门一脚,正是大有作为的时候,总不能半道撂挑子眼看着天下大乱吧?
就算谢青鹤想要代劳,年资身份也都接不上。离了陈起,整个陈家都要大乱。
谢青鹤有一个初步的想法。
阿父只管军务。
除了几个边陲小州,目下只剩王都还孤悬在外。陈家已有立朝根基。
最迟三五年后,家中也要定都称帝。现在统建三省六部恐家中夺权生乱,是否可以先建中枢,从东楼的随军幕僚抽调中抽调长于治事之人,留在青州处置民务。此后各地民务,凡军务之外,皆直报青州,由别宫居中处置。
谢青鹤的想法是提前一步搞小朝廷,把军政切割开处置。
不管任何时候,兵权在手,局面就在控制之中。上官时宜依然主持军务,陈家就不会动乱。
在青州另外组建朝廷,将陈家治下所有的民务讼案,包括军需配给等等,全都交给谢青鹤来处置。这样一来,乱七八糟的事情都由谢青鹤挡下,上官时宜也就不必强行听各种糟心简报,再知悉咀嚼透彻之后,去向属下文武解释转达。
切要事务,再由青州转呈阿父。谢青鹤说。
这就非常类似于当初寒江剑派的格局了。谢青鹤负责具体事务,上官时宜负责武力威慑。
换了别的君臣父子,这么搞很可能会彼此猜忌、结局凄凉。谢青鹤和上官时宜早已试行多年,彼此信任,默契十足,绝不会出事。
上官时宜也马上听明白了谢青鹤没有说清楚的细节。
想要形成谢青鹤所描述的局面,有一个必要条件他和谢青鹤不能住在一起。
没有人能理解上官时宜不耐烦处置俗务的原因。这么多年以来,陈起始终把军政事务牢牢抓在手里,幕僚中的詹玄机,将军中的单煦罡,谁都不能一手遮天,真正说一不二的只有陈起。如此□□霸道之雄主,为什么突然就要把军政分割,且把民务交给还未成年的独子打理?
若陈丛再年长十岁,或是陈起衰朽十岁,一来精力不济,二欲栽培储君,这事也想得通。
偏偏陈丛过于年少,远不到应该独当一面的时候。
唯一的可能,只能是陈起因故必须奔波在外,无暇高效迅速地处置机要事务,才被迫将这摊子事交托出来。否则,他与谢青鹤都在青州,为什么不自己处置政务?
(陈起)原本就打算开春以后,去景宪一带巡防,顺道看看那边的马场。天京河死伤太多,也得去各地转一转。上官时宜说。
死在天京河的都是陈家最心腹、最精锐的嫡系子弟,陈起逃回青州之后,连着大半年都在外边奔波,不是他不想休息,而是三军兵力发生变化,他很担心各地有不老实的将军兵头生出异心,不得不马不停蹄地到处跑,敲打地方。
上官时宜现在说要去转一转,就不是单纯去敲打震慑了。
早前陈起放了话,要从各地抽调精锐充实前线。后军变前军,前军晋中军。上官时宜就是照着陈起的原计划去各地收一波人,顺道安抚地方。
陈家大部分地盘都是陈起掌兵之后打下来的,扩张太快,势必地方不稳。
在前线大败的情况下,想要抽调地方兵力又不撼动守治的根基,非常考验功力。根据陈起的计划,下半年还要再收一拨人,明年再有一拨,不紧不慢地递补军壮,恢复羽翼。
叫田安民来青州吧。上官时宜说。
儿想请姑父来青州坐镇。谢青鹤也有自己的考虑,田先生与赵氏有旧,他若在青州主持民务,只怕白先生不大乐意。再者,若是他来了,儿只能继续让许章先生赋闲。
上官时宜才想起这一点,田安民与田文是父子关系。若谢青鹤想重用田文,田安民就得给儿子让路,绝没有父子二人同在中枢、双双身居高位的道理。
只怕詹玄机不肯来。上官时宜沉吟,罢了,我给他写封信,赔个不是。
谢青鹤此来没有带上小师弟,闻言亲自去铺纸研墨,说:姑父想来不是那么小气。不过,阿父肯给他去一封信,他心里舒坦,路上也跑得更快些。
当初陈起与詹玄机因屠城之事隐有龃龉,一句话就把詹玄机打发回相州,詹玄机当然伤心。
上官时宜给詹玄机写信道歉,骂的都是陈起,他也不认为自己就是陈起,刷刷刷三五句下来,骂得还挺带劲儿,很快就把信写好了。也不等和谢青鹤商量好细节,先把陈箭叫来,命令把信即刻送到相州詹玄机手中,陈箭火速领命离去。
上官时宜才回头来问谢青鹤:就在青州不动了?
阿父以为呢?谢青鹤没有提过挪窝,当然就是不想动。
我知道你的顾虑。先建农部,再立中枢,若是再搬迁到别的地方,你担心底下认为这是立朝定都之前兆,纷纷争权生乱。但是,青州与王都互为腹心,我若离开青州,安莹兵少,如今我也不能再拨兵马给你,只怕生乱。上官时宜比较担心两个徒弟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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