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11)(2 / 2)
换洗时把玉符塞进空间了。伏传有些后怕地解释了一句。
我看看。谢青鹤将他被赤焰烧过的右手摊开,白生生的皮肉毫发无损,那一团魂魄却烧得萎缩一处。寻常人只怕早就疼得甩开玉符了,伏传却死死握着,也不喊疼。
谢青鹤将手心与他贴着缓缓抹过,说:如今无力为你疗伤,只能镇住疼痛。
伏传抵住了他的手。
小师弟?谢青鹤不解。
伏传将仍旧剧痛的手抽了回来,声音沉闷:大师兄累了吧?稍歇片刻,养足精神,再做处置不迟。他起身扶住谢青鹤,本想扶谢青鹤躺下,见卧榻上乱糟糟的,被褥几天没收拾,又问,大师兄,里边寝室收拾好了,要么进去休息?
替你镇痛也不花费多少精力。谢青鹤拉住他的手,你的手伤成这样,我如何休息?
伏传低头想了想,把手递给他。
与谢青鹤嘴硬的说法不同,为了替伏传萎缩成一团的右拳魂魄镇痛,谢青鹤花费的精力不少。
他原本就是才坐关醒来,心猿意马走了肾气,又被突然翻脸和他干架的伏传吓了一跳,这会儿花了不少力气替伏传镇痛,难免精力不济。何况,生生坐关两日,身上筋骨也未舒展,撑不住了。
不挪了,就在这里小睡片刻。我原本是要和你说两个空间的事。醒来再说吧。
伏传扶着谢青鹤躺下,替他掖好被子,点点头:是。大师兄晚安。
谢青鹤很快沉沉睡去。
伏传将屋内唯一的一盏灯挪到茶几上,从空间里掏出笔墨纸砚,铺纸研墨,悬腕下笔。
次日。
日上三竿时,小睡片刻的谢青鹤才从酣梦中醒来。
他很多年不做梦了,这一夜身沉体乏,群魔趁势造反,试图攻伐他的灵台,他在梦中不知经历了多少魔类的生平幻境,睡得并不安稳。所幸一觉醒来,群魔造反未成,身体倒恢复了不少。
谢青鹤坐起身来,调息片刻,深深吐出一口气:睡觉养人。
伏传从外边走进来,问道:大师兄早安。今日可有什么想吃的?
随意些吃点吧。少油少盐。谢青鹤说。
他的身体比昨晚有了进步,昨天只能吃白水煮面条,今天就可以随便进食荤素不忌。正说着话,谢青鹤冷不丁发现伏传换了一身素衣,虽说小师弟穿白衫好看,但是,今日素得不大寻常。
昨夜把你簪子拆了。谢青鹤在榻上摸了一会儿,找到伏传的玉簪,来。师哥给你梳头。
伏传接过那根簪子,随意插在头上,说:大师兄就好好养伤,少操些心吧。
伏传。谢青鹤不那么好糊弄。
我先服侍大师兄洗漱吃饭,这事不着急的。伏传弯腰哄道,隐带一丝哀求。
谢青鹤确实肚子很饿。而且,刚睡醒没有漱口,他也不怎么想说话。
伏传去灶房蒸上菜,兑好热水出来服侍谢青鹤洗漱,收拾完毕饭菜也差不多好了,稀饭蛋羹搭着蒸饼,都是少油少盐好克化的吃食。谢青鹤一连吃了两碗稀饭,觉得昨日新生的脏腑渐渐活了过来。
饭毕不久,谢青鹤终于上了趟厕所,伏传全程跟着照顾。
大师兄若没有其他的事,我先把请辞掌门弟子的罪己书给大师兄过目。伏传扶着谢青鹤坐下之后,摘下了头上的玉簪,屈膝跪下,将昨夜写好的文书交给谢青鹤。
谢青鹤见他穿着素衣、不戴冠簪,就知道他要请罪,只是没想到他会请辞掌门弟子之位。
不至于此。谢青鹤不肯接,我不准。
伏传低头道:大师兄,我知道堕魔的道理。若非心中有隙,岂会为魔所惑?寒江剑派不能有一位险些堕魔的掌门弟子。想必师父也会认同我的处置。
你不必拿师父来压我。如今寒江剑派的掌门是我,你是否去位,我说了算。谢青鹤一把抓过他双手呈上的罪己书,啪地一掌拍了个稀碎,昨夜疯得不够,今天还要与我吵么?!
伏传被这句话训得哽咽:弟子不敢。
谢青鹤便知道话说得重了,昨夜的事,小师弟也很伤心,实在不该借此训他。只是请辞掌门弟子之位,这事实在太过荒唐。谢青鹤也是真的生气了。
不等谢青鹤缓下容色哄伏传几句,伏传已经继续说道:昨夜冲撞大师兄,弟子虽受邪祟所惑,其实心里一直很明白。可见弟子并非被魔类夺去了心志。
说到这里,伏传顿了顿,根本不敢抬头看谢青鹤的眼睛:大师兄,我会说出那样的话来,是因为我心中本就有那样的想法。那念头就是我自己的。只是寻常被敬服、仰慕镇压着,不敢也不舍得说出来。我实在很羞愧。
大师兄一直以赤诚待我,我却因一句话说得不合心意,便对大师兄心生怨望,肆意顶撞。
堕魔之事,大师兄比我知晓更多。明知道昨夜我说的都是心中见不得光的刻毒戾恨,却大度宽仁不提一个字。我谢大师兄宽宥忍让,却不敢真的装作一无所知。
我这样小气刻毒,是不足以匹配大师兄。
以伏传的修为,短短几句话竟然说得自己气息散乱,不得不噤声调息,才能继续说下去。
可我实在、实在舍不得大师兄。觍颜求大师兄宽恕一回,以后必定心口合一,绝不敢在心中悖逆。他说着爬了起来,可怜巴巴地望着谢青鹤,哀求道,大师兄,你千万不要为了我昨天说的话伤心。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我也绝不会误解你对我的好,是我不好,我不够好,我配不起你。
谢青鹤被他眼巴巴地望着,心头隐有热潮涌动。
他俩对入魔之事都很了解。所谓堕魔,就是将心中执念无限放大,偏执到不问理智是非,只专注在心中所执的念头上。这种执念不是凭空所生,是人心目中本就存在的念望。
如果伏传是被魔尊强行夺去了皮囊,那他就会彻底失去意识。
但,伏传记得很清楚,他在和谢青鹤吵架的时候,那焦恼无法控制的分裂感。一边是感情和理智要求他不要和谢青鹤吵架,一边是愤怒和委屈促使他每一句话都狠狠踩在谢青鹤的痛处。
那代表着,他当时的每一分感情都是真的。
负面的情感可能很微小,因魔惑才变得无穷大。但是,再微小的负面情绪,它也是真实的。
伏传正是害怕这点真实伤害到谢青鹤,才会竭尽全力解释并请求宽恕。谢青鹤原本也没有怪罪他,连提都不曾提过这件事,所以,伏传请求的宽恕并非不受责罚,而是求大师兄别伤心。
你或许是有一些误解。谢青鹤擦去伏传眼角的泪水,人心皆有隙,谁也不能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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