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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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树下摆着一张琴,焚着一炉香,抚琴的垂髫童子一身青色道袍,见有人来到身边,连头也不抬,“我师父刚动身去隔壁山上采药了,你们请回吧。”

顾湛神色淡淡,“你可是石溪居士座下的童子?我名讳顾湛,劳烦通报一声。”

童子听了,忙起身行礼,“原来是顾将军。当年辰州一别后,师傅常常提起将军。将军莫怪,实在是上门求诊的人太多了,师傅只好让我找个借口搪塞那些凡夫俗子。”

说罢,那童子一路将三人引至石溪居士的药庐中。

石溪居士是个须发皆白的七旬老者,见来人是顾湛,脸上笑出了褶子,“小顾将军,自打辰州一别,不知不觉已经五年过去了,我常听人称颂辅国将军赫赫威名,也打心眼里为你感到欣慰,只是不知将军为何会来到江宁地界啊?”

顾湛简明说了奉旨查案一事,便开门见山,和石溪居士说明了来意,“居士,此次上山叨扰,是想同你讨一味鸾凤毒的解药。”

陆茗庭听闻此言,登时便愣住了。

今日出门,顾湛并没有说要去什么地方,也并没有说要做什么事,陆茗庭以为,她只是作为奴婢随他一同前往,万万没想到,顾湛不远跑到这深山之中,屈尊降贵拜访求医,竟然只是想为她求一味解药。

铺天盖地的暖意涌上心头,陆茗庭眼眶一红,险些落下泪来。

石溪居士听到“鸾凤毒”三个字,立刻收了脸上笑意,一手捏上顾湛手腕的脉搏,见他经脉通流如常,只是气血虚弱,才心下了然,将清亮的目光投向他身旁泫然欲泣的陆茗庭。

“想必身中鸾凤毒的,是这位姑娘吧。”

顾湛微微颔首,石溪居士目光瞟过他微湿的右肩,又瞟了眼岑庆手中的两把紫竹伞,笑着招呼道,“陆姑娘,我这药庐中虽然贫寒,但有一味「白毫银针茶」最是清香宜人,不如请童子带你进屋尝一杯茶水,稍作等候?”

陆茗庭喉头微哽,强忍着泪意冲顾湛和石溪居士福了福身,才跟着垂髫童子往草庐中走去。

等陆茗庭离去,石溪居士才捋了捋白须,神色肃然道,“鸾凤毒产自景国,本是一味宫廷秘药,医书记载,藏于景国王室的玉珍露可解此毒,但早在一百年前,玉珍露就已经失传于世了。顾将军,寻常解药一概无法医治鸾凤毒。这回老朽真的是无能为力,爱莫能助咯。”

说罢,他又问,“敢问一句,陆姑娘这毒什么时候种下的?多久发作一次?”

顾湛听闻此毒无药可解,顿时眉头深锁,沉声道,“十来岁时种下的毒根,每月初七发作一次,发作当天情难自抑,痛不欲生。除此之外,并无别的症状。”

石溪居士点点头,想起方才二人郎情妾意的情状,忍不住道,“老朽接下来要说的话,或许有些唐突,还请将军莫怪。”

“从陆姑娘的症状来看,此毒已经深入五经六脉,难以根除。既然鸾凤毒每月发作一次,频率并不频繁,也并没有其他症状……将军为什么不帮陆姑娘纾解毒发之苦呢?”

不等顾湛回答,石溪居士又道,“据我所知,将军还未有家室,若能将陆姑娘收入身边,一来有了知心人,二来又能帮陆姑娘解毒,岂不是一箭双雕之举?”

顾湛沉吟片刻,方轻启菱唇,俊脸上隐隐有怅然之色,“终究是不一样的。”

“有鸾凤毒在身,她永远不可能成为正常人。每月初七毒发,像一个无形的烙印,时刻提醒她出身扬州瘦马,本是榻上玩|物。”

顾湛宦海浮沉多年,识人心事极准,陆茗庭饱读诗书,为人处世进退有度,看起来娴雅沉静,端庄大方,实则心中最为自卑自惭。

顾湛眸光幽幽,声线低沉沙哑,“不错,我确实可以帮她纾解一时,可是她心中的屈辱和郁结,我无法纾解半分。我怎忍心……怎忍心看着她日日遭受心刑,卑微度过余下半生?”

她一朝解不开这个心结,就无法放下心防。

纵使石溪居士年过七旬,见惯生老病死、人生百态,也被顾湛这一番话震慑住了。

佛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1

石溪居士见顾湛神色晦暗难明,一双深邃的凤眸也泛着红,便知道他已经动了真心。

一阵萧萧山风过境,飞鸟振翅掠过竹林,空留一阵竹叶飒飒摇动的声音。

顾湛苦笑了下,双手交叠,冲石溪居士端端正正行了一礼,“无论如何,都要多谢居士解惑。”

石溪居士生生受了他一礼,看到他湿了一半的肩头,突然抬手,一巴掌打在他的右肩上。

顾湛一时没有防备,吃痛闷哼了一声。

“你的伤比那女儿家严重多了!还一心想着别人的后半生!先把自己照顾好吧!”

石溪居士吹胡子瞪眼道,“行了,我虽然治不了鸾凤毒,还是有本事治一治你右肩的伤的!”

注释1引自《大涅盘经·第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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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草庐之中, 垂髫童子跪坐在小方桌前, 有模有样地沏了一杯香茶,递到陆茗庭面前, “姑娘请用茶!”

陆茗庭见他年纪不过□□岁,行事却像个小大人, 双手接过茶盏,冲他笑着道了谢。

美人樱唇轻牵, 眸光流转, 顾盼生辉,周身清雅出尘,恍若瑶池仙子下凡尘。

垂髫童子从小跟随师父隐居山中, 从没见过陆茗庭这样天仙一般的人物, 这一眼,竟是看呆了。

他小脸红红,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试探问道,“姑娘,你是顾将军的妻室吗?”

陆茗庭忙摇了摇头,「妻室」两个字戳中了心头某处的刺痛,她只好垂眸敛目,佯装拨弄着茶碗中的白毫银针。

垂髫童子叹了口气, “可惜了,顾将军英明神武,就应该和绝世佳人相配。我看你们登对的很!”

陆茗庭听了有些哭笑不得, 又听垂髫童子兴奋地说,“姑娘,你若是对顾将军有情有义,不如请我师父牵根红线!我师父是顾将军的救命恩人,他说的话,将军一定愿意听……”

没想到这小童子竟有帮人做媒的癖好,陆茗庭一口茶水哽在喉头,捂着樱唇轻咳了两声,方从他的话里察觉到不对,“救命恩人?”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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