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1 / 2)
兵马制和吏制改革很是顺利,萧逸如愿裁撤了一批冗寮冗官,对发放粮饷的标准和军中升迁也制定了新的标准规定。
本来这些事萧逸不会对她说,只是外公的人找上了门责怪楚璇探听消息不力,她才知晓。
是尚仪局那个曾教过楚璇规矩的老宫女林姑姑。
所谓责骂不过是一番陈词滥调,先是拿了她的父母家人乃至于她自己的安慰好一顿恫吓,巴掌打完了再给个甜枣,又是一顿安抚,说梁王殿下挂念她,也很担心她在宫中的处境,若是大业能早日得成,楚璇也能早些跟家人团聚。
这些话最初听时还有些感动,可听得多了便觉连心都有些麻木了。
她在这幽幽深宫里艰辛挣扎,伴着深不可测的君王,没有亲人庇护,甚至连真正可信任、可依靠的人都没有。
那所勾画出来的美丽图景,在她看来十分虚幻,如飘摇在云间不可触摸的烟雾,离她太过遥远了。
但这些她丝毫都不能表现出来,她给林姑姑塞了几颗金锞子,央求林姑姑尽量多的向外公诉说她的难处,并十分诚恳地道她已经尽力了。
林姑姑收了金子,表情和缓了许多,又说了些安抚的话才走,只是临走时把坠儿叫出去说了许久的话。
楚璇担心她要唆使坠儿干什么,等在殿里想等着坠儿回来仔细地问一问,可恰这时内直司的人来了,说是辇舆仪仗已备好,皇帝陛下正往端华门去了。
众目睽睽之下,她自然不能再盘问坠儿些什么,只有稍理妆容,上了备好的辇舆。
此去骊山,萧逸以清静休养为名,亲自给楚璇划定了随行的宫女内侍,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恰把坠儿划在了随行名单之外。
楚璇隐隐觉得不对劲儿,这些日子她待坠儿甚是亲厚,时常摒退众人独留她在身边,萧逸就撞上了好几回,为何明知如此,还不让坠儿跟着她……
这份疑惑存在心间,她自然不敢明着问萧逸,却一时也想不到好的名目把坠儿留在身边,便只有依从着皇帝陛下的圣意,暂把她留在宫里。
骊山行宫建在山峦深处,青峰叠嶂,林木蓊郁,安顿下确觉得比在太极宫里更幽静清凉。
萧逸素来畏热,因而内侍早在兴庆殿里备好了冰鉴和碎冰,专供皇帝陛下消暑。
可萧逸却让他们都撤了。
南窗下置了一张绣榻,萧逸斜倚着锦垫,拿了本奏折在看,不时抬眼瞟一瞟在殿中四处晃悠,不停打量的楚璇,唇角微勾,流露出温隽的笑意。
楚璇上蹿下跳地撒完了欢,也新奇够了,慢踱着步坐到萧逸身边,颇为好奇道:“我刚见他们把冰鉴撤出去,为什么啊?思弈你不是最怕热的吗?”
萧逸手里的那方奏折正看到要紧处,凝目深思,头也没抬,只随口道:“朕是怕热,可你这小身板最受不得寒,若是一昧贪凉,岂不是容易伤着你的身子。”
“啊!原来小舅舅是在心疼我啊。”
离了那四面红墙的幽深宫闱,楚璇直觉扣在身上的枷锁除了,说话做事愈加随行,不自觉流露出些小女儿家的天真娇俏。
她也不管萧逸是不是正陷在政务里,无暇搭理她,只凑到他跟前,用那只滑凉柔腻的小手握住他,神秘兮兮道:“我不是身子骨不好,我这叫冰肌玉骨。”
她嗓音绵柔,呵气如兰,那凑近的娇面上更含着媚极惑人的笑,如绽放明灿的花朵,开在身畔,悠然含香。
萧逸微有痴愣,随即笑了笑,难得坐怀不乱地把她的小爪子移开,调笑道:“是谁总抱怨朕不会怜香惜玉,说自己身上又累又疼,这会儿倒好了伤疤忘了疼,怎么着,要来勾引朕了?”
楚璇一回想前几夜的惨烈战况,仍心有余悸,忙讪讪地挪了挪身子,坐得离萧逸远些,嘟囔道:“如此幽静美丽的景致,您竟然只能想得到床榻上那些事,真是俗,太俗了。”
萧逸眉宇微扬,扔了奏折倾身要过来抓她,楚璇伶俐地一偏身子,堪堪躲了过去。
两人正闹作一团,高显仁进来了。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楚璇,躬身道:“陛下,孙校尉来了。”
萧逸脸上的笑容微敛,朝高显仁摆了摆手,高显仁会意,碎步退了下去。
“璇儿,这骊山还有几处好景致,让值守的内侍带你到处去逛逛,等天黑了回来,咱们一同用膳。”
萧逸不这样说,楚璇也知道自己该走了。
在进宫之前,外公特意把这位孙校尉从内臣百官里提溜出来,把他挖了个底透。
大周朝堂之上,能在御前行走,可得天子单独召见的孙校尉,除了校事府的孙玄礼,再没有第二人。
校事府是专为君王监视百官,探听操办幽秘事的署寮,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可楚璇能从外公话中语气听出来,这是让外公深为忌惮的存在。
外公曾经千叮咛万嘱咐,萧逸一旦召见孙玄礼,不管楚璇能不能探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都该立刻向他汇报。
可……她如今在骊山上,坠儿又不在身边,此处地势险峻,守卫森严,又不像宫里遍布着外公的眼线,来往消息甚是艰难,该如何才能把信儿递到山下?
楚璇掐了一朵凌霄花轻搔着自己的下巴,任清风迎面吹来,撩起衣袂翩跹,若有所思道:“他会不会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正跟在她身后卖力介绍骊山景致的内侍一愣,茫然道:“什么主意?”
楚璇摇了摇头,只说想自己再逛逛,不要他跟着了。
她领着冉冉往竹林深处走,颇为警惕地环顾过四周,确定了无人窥视,才压低声音道:“陛下把我带到了骊山行宫,会不会就是不想我递消息给外公?”
冉冉敛眉思索了一番,忖道:“兴许是,可……陛下近来也没有大动作啊,有什么是他不想让梁王知道的?”
楚璇也百思难得其解,若是前些日子,萧逸忙着张罗兵马制和吏制改革,涉及一些机密事恐让外公提前知道了而失去先机。可如今这些要紧事都过去了,正是休沐避暑的悠闲时节,怎么反倒弄得神秘起来。
她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可能是多心了,可忽有一瞬,又突然想起了坠儿。
那并不是一种很强烈的感觉,仿佛清风入窍,只是一种很微妙的直觉,夹杂着些许不祥的预感,想得久了竟会生出几分悚意,不知觉间手心里黏黏的腻了层冷汗。
这又是毫无根据,很没有道理的。
难道单凭萧逸把坠儿划在了随行名单之外,就认定他要对坠儿下手么,这也太荒诞了。
楚璇狠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些纷乱的思绪摇出脑外。
夜间的膳食甚是精巧,乳酿鱼和甑糕做得很好,楚璇拿筷尖蘸了汤汁伸出舌头舔,舔了几下,突听萧逸道:“你这么个吃饭法啊?”
她猛然回过神来,刚才只顾着想心事去了,也没正经吃,生怕被萧逸看出什么,忙夹了块鱼肉搁嘴里,眼珠转了转,问:“思弈,咱们什么时候回宫啊?”
萧逸拿起锦帕拭了拭嘴角,抬眼看她,唇角微勾:“怎么了?呆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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