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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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雨当时觉得,像李靳屿这种高高在上的阔少爷,怎么会懂他们这种底层人的绝望和无助呢。为了一个三十万的手表,居然可以在这种地方跟他不遗余力地斡旋,甚至像玩老鼠一样追赶他。

周雨不敢想像自己落到他手里会遭受怎么非人的折磨,毕竟他们这些富二代折磨人的花样最多,想到这,他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然而,他没想到,李靳屿拎着一根不知道从哪捡的棒球棍,一手抄兜,一手将棒球棍顶在他后面的墙上,下巴冲门口的车随意一扬,明明这样子看着很坏,可对他说出的话却是个绅士:“手表你喜欢就拿着吧,但是得跟姐姐道个歉,她差点因为你又自责了。”

第57章 (二更合一)

周雨张口就说手表已经花掉了, 他愿意跟叶濛道歉。

然而收到周雨道歉的叶濛坚持要报警,并且电话已经举到了耳边被李靳屿随手抽掉,叶濛转头看他正要斥他怎么能这么纵容!却只听他说:“我有话要先问他。”

两人倚着车门堵在昏暗的巷子口, 周雨胸前抱着一个黑色大包, 神情惊颤地瑟缩在墙角, 这画面倒像是两个成年人打劫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高中生。

巷子口隐隐散发着一股浓重的臭味,周雨觉得自己都快窒息了。可面前这个看起来清贵的阔少爷, 却浑然不觉得难受, 连眉毛都没拧下。他可真能忍。周雨心想。

李靳屿把叶濛的手机随手丢进车里, 双手环在胸前,散漫又好奇地问:“睡什么小姐要花三十万?你告诉下我, 我有点没见过世面。”

叶濛下意识瞥了他一眼, 只见他眼神紧紧盯着周雨, 看起来是真好奇。

周雨低着头,嘴唇像沾了胶水, 紧紧抿着, 一句话不肯说。他整个人此刻恨不得化进这臭水沟里,随之东流。

“据我所知,这边的小姐也就三百一晚, ”李靳屿看着他笑了下,“说句难听的,你就是找了个处女,也不用花三十万吧?嗯?”

说完, 他慢慢从车上起来,一步步朝周雨走过去, 周雨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帮人赎身?”

“拿去赌了?”

“你花了我的钱,怎么也得告诉我, 这钱花在哪了吧?”

李靳屿像一匹耐心颇足又绅士风度十足的狼,每句话都透着漫不经心,却又咄咄逼人。

周雨眼见退无可退,眼神似乎还在悄悄打量怎么找机会偷跑。被李靳屿一句话生生钉在原地。

“别想了。娉林洞的九街十八巷我都知道怎么抄近道,也知道在哪堵你。再跑就没意思了,我的耐心有限,你要什么都不想说,那咱就报警,这钱不是个小数目,你如果拿去犯了法,以后警察到找我,我很会麻烦。说实话,你要不是她捡回来的,你以为你还能有机会站在这?早在你偷拿我烟的那天我就给你扔出来了。”

为什么这边乱,因为娉林洞的九街十八巷是罕见的每条巷子都通,如果停在空中俯瞰,就像一个大迷宫,如果不是非常熟悉地形的人,很容易就会被人甩掉。所以这边卖淫嫖娼贩毒之类的不法勾当,在这边屡见不鲜。因为即使警察来了,他们逃脱概率也大。

周雨当然不相信,觉得李靳屿在唬他,抱着书包缩到墙角,支支吾吾道:“像……你这样的人,恐怕都没来过这里,怎么会这么熟悉这里的路。”

“听过记忆宫殿么?”不等李靳屿说什么,叶濛走过来,没什么表情地说,“他看过一遍地图就记住了,不需要来过这里。所以你还不说吗?我们真的会报警,不是唬你的。我也没什么耐心了。”

周雨不知道为什么,相比李靳屿,他反而更怕叶濛,这个姐姐就像一个定时炸弹,随时都会引爆的那种。

周雨终于退到墙根处,心头惶撞,最终像一滩烂泥一样贴着墙角缓缓滑倒在地,抱着脑袋低声说:“我不是找小姐,我是来找一个叫‘引真大师’的人。”

……

周雨简直就是贫民窟里翻版的李靳屿,除了他们家没有李家这么有钱之外,他们都承受了同样的家暴。叶濛终于明白自己当时决定带他回来的冲动来自哪里,甚至心里一直隐隐觉得这是种冥冥之中的安排,其实当时邰明霄有句话,他们都没有注意,周雨有点像李靳屿。特别是那双眼睛。但偏巧,他生得没李靳屿好,显得过于阴柔。

周雨爸爸是个赌鬼,三天两头打老婆孩子,周雨有五六个弟弟妹妹。但周雨爸爸谁也不打,只打周雨和周雨妈妈。因为周雨天生女相,性格又温弱,说话嗓音也跟女人一样尖细。直白点说就是娘。镇上人都说这孩子投错胎,是他爸的报应,又在背地里嘲笑周雨不是他爸亲生的。于是,周爸时常打他出气。周雨十岁那年,爸爸疯了,说要杀了妈妈。爸爸怒火滔天地抓着妈妈的头发往墙上狠狠砸去,妈妈哭得声嘶力竭,无论她怎么求饶,爸爸也不肯放过她,甚至一遍遍把抓着妈妈的头发狠狠往墙上撞。那声音,就像有人拿着一个大铁锤在重重地凿墙,他无法想像当时妈妈的脑袋该有多痛!

几个弟弟妹妹都觉得爸爸只是发泄发泄,忍忍就过去了,谁也不敢吱声。毕竟爸爸从来没打过他们。

周雨很绝望,因为只有他听到妈妈奄奄一息的求饶声和哭泣声。也知道他知道爸爸打人到底有多痛。那晚周雨偷偷跑出去报警,后来警察来了,妈妈险些抗下一条命。可然后呢?周雨当时只有十岁,却意外地告诉警察他要告爸爸家暴,然而他的妈妈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像一具没有温度的干尸。当时的警察又哪会把一个十岁小孩的话当真,草草问了两句就走了。

结果可想而知,因为妈妈的软弱,周雨又被父亲抡着打到半死,他都不用歇,足足打了他一个小时,一边打一边骂他小贱蹄子。妈妈还是不说话,像死了一样,周雨想,自己大概也在那晚已经死去了。

然而周雨没想到,上了高中,他的噩梦才开始。起初是因为说话尖声细气,被同学取笑。渐渐的,从取笑变成了恶意玩弄。他们最开心的不过是想看他细声细气地尖着嗓子大叫:“你们够了没有!!”

他们激怒他,欺负他,不过就是想看他这个娘娘腔怎么发火。他们一天的快感都来自于他的丑态。对周雨来说,这些跟爸爸的毒打比起来都算不了什么。他们爱笑便让他们笑,他觉得他既然是个异类,他就应该活在地底。直到,有一天,他跟一个富二代起了冲突。

然而这个富二代折磨人的方法简直花样百出。

富二代想寻点刺激,便逼着周雨去偷钱,去掀女生裙子。还拍下视频,放到论坛上,让他成为众矢之的。周雨如果不答应就二话不说把他拖进厕所去打,打完了再往他脸上撒泡尿,狠狠碾上两脚。如果他还不去,下一步便会把他的脑袋摁进厕所里喝小便池的水。

十七八岁本应该是见山是山,见海是海的明亮年纪,可周雨被这个恶魔一步步拖进深渊里。

后来,周雨被逼退了学。但偷东西这种事情,一回生两回熟,三回就会上瘾,周雨发现自己已经戒不掉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偷了这件东西,但他就是不知不觉地伸手去拿了。

有一回,他在外头,偷到了这位“引真大师”的身上,结果还被捉了现行。那时候他手法已经很老道,在那之前从没失过手。那是第一次。

引真大师瞧他年纪轻轻,并没有同他计较,甚至苦口婆心地劝他回头是岸。临走时还从一个布袋子里掏出一本书送给他。

听到这,靠在车上的李靳屿轻轻掸了掸烟,问:“什么书。”

这本书他随身携带的,他每天几乎都要看好几遍,里面很多话都写进了他的心坎里,但周雨不知道该不该拿出来,迟疑地看着他俩。

李靳屿皱了皱眉,没耐心了。

周雨立马掏出来:“就这个,《门》。”

整本书书皮是全白,没有任何腰封之类的设计,就正中央一个大大的门字,甚至连作者是谁都没写。设计很简洁,但也很盗版。李靳屿靠着车门上低着头,一手插兜,一手掂着书来回翻看了一下,很快便无语了,“亏你还上过学,这非法出版物你看不出来?”

他当然知道这是非法出版物。周雨正要说话,旁边猝不及防地插入一道声音。

“这书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叶濛把书抽过去。

李靳屿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孤陋寡闻了,他好整以暇地靠着车门,双手环在胸前,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来,两位,给哥哥说说,这是什么惊世巨作。”

叶濛就着昏黄的路灯翻了两页,“不,我确定我没看过,但这个书封我好像在哪见过。你别吵,让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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