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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廊的两侧挂着纱罩的灯笼,隔几步就是一盏,风吹得灯笼微微晃动,昏黄的光线也如同水波,将他面上神情晃动的暧昧不明。
段浩延的幻影看不见景非桐,径直拎着剑从他身上穿了过去,两人的身影重叠交错而过,景非桐忽地微微一怔,转过头来。
与此同时,段浩延也已经用力推来了卧房的门,文鸯仙子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正在正襟危坐地等他,妆容也重新整理过了,看不出半点泪痕。
他们的孩子段瑟就站在她身边,身材极为瘦小,有些懵懂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见段浩延来了,文鸯仙子也站起身来,问道:你想好了吗?咱们一起回去,或者你走,我们两个回去。
段浩延声音有些嘶哑:就算我反对也拦不住你?
文鸯仙子道:是。
那么
段浩延缓缓说道:瑟儿身上有我的血脉,你我之间又有道侣契约,若是他们通过你们来寻找我的踪迹,该怎么办?
文鸯仙子一怔,道:什么意思?
她话音未落,就见到段浩延几乎是面目狰狞地举起了手中的长剑,这个刹那,文鸯仙子根本就什么都来不及反应,眼睁睁地看着段浩延一剑刺入了段瑟的胸膛。
剑锋穿胸而过,这个他曾经付出一切代价养大的孩子,顿时当场毙命。
文鸯仙子骤然瞪大眼睛,半张开嘴,眼睁睁地看着孩子在她面前倒了下去。
半晌,她忽然啊地一声叫出来,声音又尖又利,几乎不像是人类的嗓音。
段浩延的手不住发抖,脸色白的如同鬼魅一般,却将剑用力一拔,鲜血顿时溅了他满脸。
文鸯仙子发狂般地扑上去,跪在地上,用手堵住儿子胸口不断涌出的血液,施尽了所有的法术,那血却渐渐地冰冷凝固下来。
你干什么!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你干什么!
段浩延将剑锋抬起来,又缓缓放下,说道:我不杀你,你我把契约解除,之后咱们各走各的路吧。
文鸯仙子猛地抬起头来盯着他,在此之前,她给人的印象一直天真而柔婉的,但此时的目光却像是两把淬着毒光的利刃,好像要生生在段浩延身上剜两个透明的窟窿出来,活像个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段浩延竟然退了一步。
文鸯仙子将段瑟的尸体放在地上,一抽手也拔出了自己的剑,她双目赤红,毫无章法,就这样胡乱朝着段浩延砍了过去。
两人算是同门师兄妹,但段浩延入门早了很多,又是少年成名,相比之下,文鸯仙子的功夫却稀松平常的很,根本不是丈夫的对手。她却不管不顾,只是发了疯一般地厮杀。
段浩延连退几步,飞身跃到了院子里。
此时,他的位置已经正对着那块舒令嘉曾经发现剑痕的太湖石。
他怒吼道:他的命是我给的,如今我便算是取走又有何不可?我这么多年为你们母子付出的还不够多吗?你不要再逼我了!
他狠狠一闭眼,举起剑:你真的不要再逼我了!
第9章 夜里流霜
舒令嘉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仿佛被一分为二。
一方面,段浩延过于激烈的情绪好像要将他吞噬,他完全能够体会到那种彻骨的愤恨、委屈与后悔。
但另一方面,他保持着本能的清醒,因而从旁观者的角度,更加清晰地体会着此时的每一分感受。
方才段浩延第一下将这柄剑捅入段瑟的身体时,舒令嘉便察觉邪剑似乎正在拼命吞噬着死者的怨气,而那不断哀鸣的剑息也愈发强烈而狂躁,几乎就要失去控制。
心中有一股强烈的杀意涌上,舒令嘉意识到,如果这样任由事态发展下去,自己将会很快被幻境吞噬,完全失去自我意识。
虽然贸然动用灵力可能又要变狐狸,但眼下已无其他选择余地。
剑刃,即将落到文鸯仙子的身上,随即硬生生顿住。
舒令嘉全力调动灵识,身随意转,同时脚踏八卦,旋身间广袖飘飞,整个人已经彻底从段浩延幻影的束缚之下硬挣了出来,恢复本体。
同时,他右手一抬,手中一道光刃飞出,朝着段浩延的手腕斩去。
舒令嘉这一连串的错步、旋身、发招,身形如同流风回雪,看似潇洒优美,实则凌厉逼人,段浩延手腕上直接中招,长剑脱手。
从舒令嘉这个变数脱离轨道开始,幻境中的一切彻底失控,完全吸饱了怨煞之气的长剑在被放开的一刻,携清锐长鸣,疾飞而起!
并非幻影,这剑就是现实中的真剑!
那柄,原本会杀死他的剑!
这剑明明应该在小桢身上,但此时舒令嘉顾不得想它怎会出现在这里,纵身跃起,长袖卷出,已经凌空将剑柄握在手中。
剑鸣狂躁不已,上面传来的巨大冲力一时令人难以抗衡,舒令嘉索性顺势引导剑意,当空向前疾刺。
冷风万顷,剑声悲鸣,漫天剑光映的夜空如幻,眼前的房屋、树木、奇石、亭台上都开始出现了斑驳的裂缝。
邪剑当中似乎蕴藏着几欲毁灭一切的滔天之怨,锋芒爆闪,为了驯服这柄剑,舒令嘉不得不与之强抗。
他将真元尽数灌入剑体,身形翻转,整个人如同飞羽一般轻飘飘随着剑势划空而过。
风生,雾起,如同潋滟月华覆上漆黑而苍茫的江面,剑锋被一层明亮的冷光包裹住。
纵使怨力磅礴,也不得不向生来的剑道王者俯首称臣,锋芒略敛三分,但仍是锐意无匹。
舒令嘉眼看幻境就要被剑气给打碎了,如果到时候这柄剑还是如此躁动,只怕要伤到附近的人。
他左手引起剑诀,正要进一步压制,便见迎面一人飞身跃起,直撄剑锋而来。
对方手无寸铁,只将袍袖一卷一拂,刹那间流云成波,长风化转,空气中一道巨大的旋涡成型,将铺天盖地的剑气收拢其中。
然后他反手一挥,手势有如抱琴鼓瑟,气浪宛似大海翻波,迎面反扑,阻击邪剑。
舒令嘉的眼睛微微一眯,足尖踏空借力,跃上半空之中,以抗对方攻势。
狂风吹得他衣带起舞,乌发飞扬,仿佛就要凭云驾雾,直上青天。
这一刻,对峙的两人都已看清楚了对方的脸。
阻挡邪剑的人,是景非桐。
舒令嘉与景非桐皆源自凌霄,一个是气宗不世出的剑道天才,一个是心宗百年来地位独尊的首徒,齐名已久,却从来未曾切磋过。
双方交集不多,景非桐只在两年前舒令嘉出事时听说过一些他的情况,却不知他已经与门派决裂下山。
他方才察觉到不对,尾随而来,紧接着就发现邪剑暴动,想也不想,立刻出手,却未料竟然会在此处见到舒令嘉。
景非桐记得对方应是有伤在身的,可是此时招式已出,收势是晚了。
他正待补救,便见舒令嘉身法飘逸至极,身随剑往,人似风行,剑锋走势自下而上地一挑,正好挑中了整个气旋的旋眼之中。
灵力虽然不足,但招式之巧妙精准,已臻极高境界。
气旋炸开,气流凝成了水晶般的巨大剑花,仿佛光阴都有了瞬间的停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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