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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子濯道:确实是过去了,我也没机会跟别人说这些。凌霄派上下那么多的弟子,就属你性子最倔,还这么会记仇。你就真的这么在意姜桡?

舒令嘉之前一直半垂着眼,不与何子濯的目光对视,直到这时,才忽然抬眸,看着他问道:难道师尊就不在意他吗?如果您不在意,那么收他为徒,又对他百般回护,目的是什么?

何子濯的眉峰慢慢挑了起来,道:为什么要这样问呢?

他这句话的语气有些阴冷,与方才跟舒令嘉回忆往事时的口吻有些微妙的不同。

舒令嘉反倒笑了笑:其实我刚受伤的那段日子昏昏醒醒,倒也不是全然感应不到外界的动静。我依稀有些印象,姜桡刚刚来到门派的时候,您过来查看我的病情,曾经与风纹提过,说姜桡乃是难得一见的气运之子,若悉心培养,可至大圆满命格。我应该没有听错吧?

何子濯道:确实,那又如何?

舒令嘉闭了闭眼睛:是啊,那又如何?当时我并未多想,但后来师尊的种种举动,却又让我不得不有所思量。

您对他纵容又冷淡,在意又不关切,若是真的为他着想,也并不该让我回去。师尊,我听说您的身上有纵无心种下的一劫。那么,你想怎样化解这道劫呢?

何子濯道:你听谁说的?

舒令嘉微微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何子濯笑了,说道:你的话没说完,怎么不敢往下说了?你是要问我,收姜桡为徒,是不是想利用他挡下此劫?那我告诉你,你说的不错。

舒令嘉一震。

何子濯道:因为这一劫是纵无心预言凌霄派必定会毁在我的手中,唯有大圆满命格才有可能转凶为吉,化消掉这一劫难。这倒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你想知道,早就应该直接问我。

可姜桡的命格,明明应该是他的。

舒令嘉道:我不是大圆满命格吗?

何子濯微诧,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当然不是。虽然生来气运加身,但命线中途折损,怎样也跟圆满扯不上关系。

舒令嘉一开始倒确实是想的偏了,他本来以为何子濯起初带自己回门派,是想利用自己挡劫,发现他的命格被姜桡夺走之后,才把人选换成了姜桡。

他是鼓起勇气才把这些话说出来的,但何子濯的答案跟舒令嘉想象的也不太一样,倒是让他有些意外,一时默然。

如果真的如何子濯所说,那么也就是说姜桡得到了他的气运,才能最终挽救门派。

他如今想把属于自己的气运夺回来,会不会反倒置门派和师尊于险地?

那该怎么做?把已经拿回来的主角光环退给姜桡?

【!请宿主保持理智,细心甄别,姜桡无论有没有主角光环,都是假冒伪劣的气运之子,不可能最终拯救门派!】

舒令嘉回神,跟系统说:你不用慌,师尊的话我也没有都信。

师徒相处这么多年,感情深厚,也了解彼此的性格,何子濯知道舒令嘉吃软不吃硬,舒令嘉却也知道,自己的师尊并不是一个心肠柔软,会无奈感怀的人。

他要走一步棋,最起码都要提前想通了四五条的路,有些动情,真假掺半。

何子濯叹息道:令嘉,你脑子里面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你觉得我之前对你的好都是为了利用你,等你没用了就扔?臭小子,真没良心。

他拍了拍舒令嘉的头,说道:你师尊并未事事都在算计之内,我也有无能为力,没有把握的时候。纵无心那劫的事我本来不想跟你们这些小辈说,生怕无端引起门派动荡,没想到你自己倒是先知道了。

他收回手,淡淡地说:不过姜桡这步棋已经废了。这些日子我看下来,此子心术不正,亦无敏慧之气,蒋长老还一心想扶植他,还以为我不知道,真是想的偏了。其实无论他在这次试剑大会上是输是赢,都难堪大任。

令嘉,话至此处何子濯问道,你就不能回到我身边吗?

舒令嘉低声道:不能。

何子濯:

舒令嘉道:师尊,您知道一个人一夕之间被所有人背叛,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吗?

两年。

他半仰起头:我从昏迷中醒来,身边所有的人都仿佛像是在短短数日之内被人夺舍了一样,变得陌生而冷淡。我有时候甚至觉得那些都像是一场幻觉,或者一个噩梦。我闭关静养,其实不过是不愿意看到他们,但又抱着一丝希望,或许有一天,梦会醒来。那段日子,简直比半生还要漫长。

想一想那是个曾经被当做家一样的地方,可是某天之后,你的一切突然都失去了,被另外一个人据为己有,所有的家人都莫名其妙地围着他转,而对你如同陌生人。

那种感觉,那种神情,舒令嘉到现在回忆起来,还觉得毛骨悚然。

直到他被绑定系统,知道了姜桡的身份。

那一日下山,人人都觉得他是因为被冤枉顶罪,心中不忿,所以赌气,但其实不是的,他已经忍耐的够久,想的够清楚。

舒令嘉道:师尊,您知道我的性子,半点也含糊不得,真心就是真心,掺了半点别的东西,也不真了。我做不到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甚至每天待在山上,我就总是忍不住回想那些事情,久而久之,我心中的不甘和恨意,反倒会将我对门派的眷恋挤没,我不想变成那样。

何子濯的呼吸猛地一滞,他确实没有想到,原来舒令嘉会是这样想的。或者说,他没想到姜桡来到门派中这件事对于舒令嘉来说,竟是这样的严重。

这让何子濯定了定神,才深深地看向面前的徒弟。

舒令嘉的眼眸一直清亮而漆黑,生的极为漂亮,宛如三月里的桃花涧,凛冽清滟,一言一笑蕴满少年意气,而今再看,虽然纯澈依旧,却已如十月寒潭,清冷而萧肃。

何子濯怔住了。

舒令嘉摇了摇头,将脸半仰起来,望着高处房梁上的雕纹,说道:师尊。

他深吸了一口气:您就让我走吧。弟子是被您抚养长大的,虽然不在门派中了,也可以为师尊尽孝,等到试剑大会结束了,我就想办法去找纵无心,去找解开劫数的方法,当年狐族族长明绮经历了情劫都能醒过来,师尊也一定会没事的。

舒令嘉说完了,转过身快步走出了房门,他的衣袂随着脚步而扬起,外面的风一下子顺着敞开的房门闯了进来。

第47章 清迥明心

何子濯看着舒令嘉的背影, 没有叫住他。

他一向知道舒令嘉对自己这个师尊的在意,也明白他的心软,因而当初舒令嘉离开门派, 何子濯没有特别当回事。

甚至就在方才,他也笃定地认为, 自己说了那番话, 舒令嘉便一定无法再拒绝。

可他直到此刻才突然意识到,舒令嘉离开的决心有多重,他真的是一走就打定了主意没想再回来。

但即便如此, 听到自己要历劫的事情,他终究还是不能做到无动于衷, 方才舒令嘉主动提出要去找纵无心,便是依旧将这件事揽到了身上。

这孩子,真是又倔强又心软。

时至今日, 多方生变, 或许还有许多安排,需要重新去思量一番。

何子濯一拂袖, 房门便在他的眼前啪一声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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