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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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继卿垂下眼去,摘了眼镜,揉一揉眉心,“我只能说,我唯一后悔的是,这件事,我原本有更稳妥的处理方式。”

“什么意思?”沈渔胸腔里一团心火在烧,“……你觉得你没错吗?”

“我当然错了,小渔,”沈继卿削瘦的面颊,一半隐于阴影之中,“我当然是错的。只是,我不想否认那段好感是真实生发过的。”

沈渔张了张口,神色僵住了。

她突然发觉,沈继卿说的这话,多么悖逆、多么罪该万岁,可她……竟然听明白了。

因为陆明潼的存在,让她知道,世间有些事,明知不应该、不正确,可它就是会生发、会存在,甚而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然而,明白不代表可以理解,更侈谈谅解。

“……人是论迹不论心的,随你心里生发些什么念头,你就该让它烂死在心里!你和许萼华单独相处的时候,就没有一刻哪怕想过我们吗?”其实这问题憋在沈渔心里好久了,她此前一直觉着,这样的叛徒,不值当她的一句质问。

“所以我做错了,小渔。我不该放任自己去越过心里的那道防线,忘记丈夫和父亲的责任。如果,这样说能让你好受点——我跟她,从未彼此挑明过心迹。我们唯一的越界便是,那天一起去看了一场电影。但错误是一种性质,错便是错,不存在错一点,或是错很多。”

沈渔听得沉默下去。

那天的决裂将她的生活横劈作两半,所以她一直记得,那时的沈继卿怎样的沉默懦弱,许萼华又是怎样的寡廉鲜耻。

“……你们既然没有挑明,为什么不否认?至少,事情不至于发展到这个地步。”

沈继卿一手撑住了额头,“我这样说,你一定更恨我——因为她没否认,所以我不否认。”

“我不懂。”沈渔咬紧牙关。

“你不用懂,也不值得你去懂。就这样吧小渔,说这些平白扰乱你的心情。你这回愿意过来,爸爸已经很高兴了。”

“你说得这样轻飘飘……”沈渔蓦地站起身,这样居高临下俯视丧家犬般的沈继卿,给了她一些勇气,“……就因为你,我可能一辈子都没法去追寻自己的幸福。”

沈继卿投以困惑的神色。

沈渔被一阵豁出去的恨意裹挟,脱口而出:“我爱上陆明潼了。”

沈继卿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她。

“就因为你,我迈不出这一步,即便迈出去,一辈子跟他没个清清白白的名声。什么你已经很高兴了,你高兴什么啊?我被责任绑架,不能不顾你,不能不顾我妈,还有外公、爷爷……这该是你挑的担子,你扔给我了!”她话赶话的,越说越激动。

“你轻飘飘一句我不用懂,你们这点男盗女娼有那么难懂吗?你和许萼华惺惺相惜,你怜悯她的处境,你觉得我妈太强势,家里没人愿意听你那些风花雪月,所以你到外面去找你的知己。你觉得自己可了不起了,士为知己者死,你甚至不用付出生命,不过是放弃了婚姻和家庭。你保全了你和许萼华那点心有灵犀,你们是一对被世俗阻挠,此生不复相见的怨侣!你是不是这么觉得!”

沈渔一口气说完,心里是鲜血淋漓的畅快。

她看着沈继卿神色愕然转为漠然,最后肩膀塌下去,目光死寂,一把枯灰。

“你把自己过得惨兮兮的,觉得自己是在赎罪。你丢下我和爷爷,只顾求自己内心的平静……你怎么这样自私?你从前教我写字读书,你喜欢苏联文学,你说,因为有一种牺牲的美感。你真的懂牺牲是什么意思吗?”

沈继卿沙哑声音:“……小渔,对不起。”

“你是对不起我,可是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了。”

电视里一个歌曲大联唱,明星璀璨,唱家庭和满,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大红大绿布景,喜庆祥和氛围。

沈渔别过脸去深深吸气,生生忍着,没叫自己落下泪来。

沈继卿沉默良久,只说:“我知道自己没这个立场劝你,但是小渔,你跟小陆的事,谨慎些吧。众叛亲离,不是那么好受的……”

“轮不到你来教育我。”

沈渔一把抓起放在沙发上的羽绒外套,抄上手机朝门口走去,“嗙”一下摔上门。

风寒露重。

这儿远离市区,天色黑沉,能望见几颗疏寒的星星。

沈渔抽了抽鼻子,出门以后右转,走出几百米,瞧见一家小超市还开着。店主拿手机播放春晚,一人守着店。

她想起陆明潼心情不好总要抽两支烟,得此启示也想试试。

问店主拿了一包万宝路和一只打火机,走出店门,在路灯下把烟点着。

不得其法,除了让自己呛得咳到肺疼,半点用处也无。

她将整一包的烟盒捏扁,连同火机一起扔进了垃圾桶里。

走一段路,碰见路边有条长椅,在上面坐下。

大约半小时过去,她始终心绪难平,虽被风吹得手脚发凉,仍然不打算折返。

这时候手机响起来。

沈渔以为是沈继卿打的,没理。

再响。

响了第三次,沈渔不耐烦了,摸出来看,却是陆明潼。

接通以后,他懒散声音说道:“姐姐,发红包你也不领啊?”

沈渔一下就让翻涌的情绪梗住了喉咙,缓了一下才说,“……跟我爸吵架,没看见。”

“你没在沈爷爷那儿?”

“我爸做了个手术,我来印城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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