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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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不要出声。

不能被发现。

恐惧和怒气从脚底攀升。

狗在呜咽。

必须得做点什么。

他看着自己的手。仅靠这双手是不行的。

得是更尖锐的东西,才能贯穿。

他回头搜寻。熹微的晨光透过窗帘,房间里像笼了一层雾。

他在雾气中拿起铅笔,回到床前。

床上的人眉头微皱,一无所觉。

只要对准位置,把全身的重量都压上去……

他暗暗数着呼吸,思量着什么时候下手。

一,二,三,四。

床上的人突然扭动了一下,抓了抓脖子,嘟囔着“今天吃什么好啊”,转出脸来——

他像被烫伤一般,猛然后退。

鸡叫了。

陈希手忙脚乱按掉闹钟,鸡叫声戛然而止。

粥还在火上炖着,她怕忘了时间才设的闹钟,谁知道手机落在厨房没带在身边,鸡叫得仿佛有人逼它跳锅。

她关了火,打开砂锅盖子,把里面的瓷调羹夹了出来。米粒炖得碎碎的,不用嚼就可以直接吞下去。做菜她只能够温饱,炖粥的基本功还是有的。

多少个因为熬夜的而饥饿的夜晚啊——囤货清空的时候,她就是靠着一把米一口锅活下来的。

林月从房间里出来了,身上披着嫩黄色的毯子,呆呆地站在厨房门口,双颊睡得嫣红。

毯子还是她留在沙发上的。

陈希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已经降下去了,便不再担心,转身在碗柜里找汤勺,“喝不喝粥?”

他应了一声。

陈希顺手递给他一个碗,他一个没抓住,瓷碗摔在地上,吓了陈希一跳。

眼看着室友游魂般蹲下去,伸手就往瓷片尖角上怼,她连忙拦住,“你先别动,放着我来。”

她从柜子里找出胶带,把大块的碎片缠在一起,再用湿巾捻起四散的碎末,一起扔到对应分类的垃圾桶里。

室友贴着她来来去去,像只巨型小黄鸭。

“小心别被我撞到。”陈希提醒。

她小时候养过四只鸭子。家里的猫闲着没事,先扑死了一只,被按住一顿教训,又偷偷弄走了另一只,不知道藏去哪里。

一只她上午出门前还见它打喷嚏,下午放学回来已经不动了。

最后一只命大,从一个拳头大,长成两个拳头大。她整个夏天都在四处打苍蝇喂它,它却只喜欢跟在母亲身后。一次母亲在厨房做饭,鸭子窝在她脚后,被油迸到的母亲下意识退后半步,踩断了鸭子的脖子。

四兄妹都被埋在后院的花坛里,狗狗来了之后一口气都给刨了。

猫怕狗狗,被追了几次,搬到了后院棚子下的隔板上,整天不着家,只有吃饭和躲架的时候回来。

附近一只波斯猫仗着体型大横行霸道,几次直追到后院,把猫按在地上打得屁滚尿流。

狗狗在窗口看得摇头摆尾。

物种之间没有情谊。

不然智人也不会吃遍七大洲。

她舀了两碗粥,放上勺子,端到客厅餐桌上。

室友默默在旁边坐下,拿勺子在碗里搅着。

陈希先喝了一口,暖呼呼的粥下肚,她舒服得眯起眼。

“感觉怎么样,还头疼吗?”她问。

室友回来之后就开始不舒服,一量体温37.5,喝了感冒药就直接睡了。

林月摇头,摸索着抓住她的手。

疾病使人脆弱。室友现在脆弱得有点傻,陈希安慰道:“别担心,只是感冒。接下来是周末,好好休息吧。”

林月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开始喝粥。

客厅里一时只有勺子触碰碗壁的声音。

她一碗粥喝完的时候,林月才喝了一半。她又舀了半碗,陪他慢慢喝。

“你会做什么样的噩梦?”林月低声问。

“什么样的都有。”陈希吹着勺子里的粥,“最近一次是梦到和导师跳舞,他一边让我转圈圈一边问’论文呢论文呢’。合作的师兄还在旁边鼓掌。”

“会害怕吗?”

“当然。‘噩梦’本身就是从结果定义的吧?不害怕就不是噩梦了。”

“有多害怕?”

“害怕到吓醒,心跳加速,无法入睡,只能起来继续看文献。”

林月胃口全无,缓缓搅动勺子,“如果……是更可怕的呢?”

陈希看了他一会儿,回过头来继续喝粥,“那就开始听《国际歌》。”

林月动作一顿。

“’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也没有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要起来把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我存了二十几个版本的《国际歌》,就等着这种时候。”

林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听起来有点奇怪,有用就行。”陈希抽回手,搭上室友的肩膀,语重心长,“所以林月同志,革命尚未成功,请努力加餐饭。”

她端着碗,轻轻地碰在林月的碗上,发出“叮”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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