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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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还提着从兴义带回来的橘子,是陶恂亲手选的,拎了两个袋子,黄橙橙的颜色,他下机的时候拎了一段,掌心都勒出了一道红痕。
他于是微微颔首,关上车窗 ,小郭果然马上就放松了,哼哧哼哧的去摆弄行李。
沈琛沉默了一瞬,想,小郭果然是怕他的,公司里怕他的好像也确实不少。
车里一直很安静,李渡任劳任怨的担任着司机的任务,沈昌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闭目养神,他一个人坐在后座,完全没有交流的欲望。
他对这件事是没有映象的,上辈子这个时间段他正在接触些脏手的东西,沈昌民只是略略提醒过他不能连累家里,对他完全就是不闻不问的态度。
也就是说,上辈子他并没有见过所谓的贵客。
沈昌民在官场中的位置已经到了一定高度,仕途虽然陷入瓶颈但能被他称作贵客的人,地位也绝计不是他能随意忽视的。
新年刚刚过去,喜庆的气氛还没消耗完,哪怕是沈家那样冷清的宅子都还有两分人气,不至于看着太过于阴沉。
首都的天气比兴义要冷的多,回来的路上就开始下雪,沈琛朝沈昌民打过招呼后就去了自己的房间。
——他在沈家还是有自己单独的房间的,虽然不和沈丛沈昌民一样住在二楼,但是好歹还是给了他一片栖身之处。
推开房门的时候发现里面是特意打扫过的,干干净净的屋子,干冷的空气里漂浮着些微的浮尘,因为没有提前开空调,扑面而来一股萧冷。
还是四年前他出国的样式,未曾变动半分,书桌和床紧紧挨在一起,柜子里放着高中统一的校服,好像时间定格在多年之前。
沈琛虚眯起眼来,抬手将窗帘拉开,院子里种了几株半开的腊梅,身为秘书的李渡正在修剪花枝,走廊上有阿姨在仔细打扫,看得出来确实是有客人要来的样子。
——而且恐怕身份比沈昌民还要高一些,不然不会如此重视。
他自从回来就一直是住在外面的,并没有在沈家住过,自然也没有留下任何衣裳,所以等了不过片刻便有阿姨上来送了一整套衣裳。
高领的毛衣和一件崭新风衣,搭配着黑色衣裤,样式简单大方,但料子入手就知道不是便宜东西,因为是在家里没有准备正装,但也可以看得出来用心。
他上辈子算不上有出息,自己在外面虽然也有打拼,但到底上不得台面,沈家就算是有什么事也轮不到他知道的。
有些事,果然还是在无声无息的发生了变化。
站在门口的沈昌民似有所觉的抬起头,然而目光却只接触到紧闭的窗户,似乎有人影一闪而逝,又似乎只是错觉。
一路风雪严寒,沈琛洗了个热水澡,身上终于有了两分暖意,换衣服的时候才有时间拿手机过来看一眼,果然有消息。
琛哥,小丫头满月酒你过来吗?我最近几天可能都得待在家里,到时候我过来接你——陶恂。
陶家的满月酒,就是为了表面功夫,该去的一个都少不了,他不管是跟着沈家还是代表自己公司,都是少不了应付一下。
手机在手里转了两圈,敲下了一个字:“好。”
敲完就听见匆匆忙忙的脚步声,阿姨脚步在门边刚欲敲门的瞬间他推开门,看向了楼下。
沈昌民微微露出一个笑来,眼底微光温和:“小琛,还不快下来?”
冬日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三楼的青年身上,像是给他打了一层蜡,从毛衣里探出的手落在栏杆上,骨节分明而修长,由下往上看时能看见他被阳光修饰的柔和许多的五官轮廓,锋利的眼底有一瞬惊色。
客厅坐着另外两位,其实都算不上陌生面孔。
上辈子他一败涂地,陶恂为了他险些锒铛入狱,甚至到最后穷途末路被堵死在码头,这两位都算得上居功至伟。
他大概终于清楚这一次相见是为了什么了,原来变故发生的这样早,在前世他还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暗地里就已经开始了暗涛汹涌。
——可笑他那时候竟还什么都不知道。
青年惊诧片刻后转身下楼,脚步沉稳不慌不忙,背衬着阳光一步一步拾阶而下,像是一步一步把从前那些噩梦踩的粉碎。
青年伸出骨节分明的右手,露出疏离而温雅的微笑,礼数周全而得体:“伯父好。”
——无人知道他藏在袖里的左手松开又紧握,指甲陷入血肉,一个人独自沉入深海的恐惧几乎将他淹没,对掌心传来的疼痛恍若未觉。
当真是,好久不见。
这一场应付长久,他演技上好,哪怕心里尽是阴霾,面上依然能装出温良谦和 ,若是不知道的人来看,倒确实是和沈昌民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假笑的弧度都相差无几。
当真是好一副父慈子孝的闹剧。
离开时是他和李渡出去送别,脸上始终保持着弧度完美的微笑,直到所有人都走干净,才终于无视沈昌民的苛责的目光稳步上楼关门,脸上的面具在瞬间分崩离析。
时至今日已经很少有人还记得沈昌民是怎样走上仕途的了,唯有他还记得清清楚楚,沈昌民文人出身,做学术研究起始,后来跟着他的老师走上仕途,在官场沉浮多年,才终于到了如今的高位。
那一所大学正是在淮河流域,后来几位学生先后走上仕途,官运亨通,哪怕是在权利的中心也握有一分权力,他一直清晰记得,外人戏称他们为——淮系。
刚刚过来的两个人是沈昌民的大学同学,一人经商一人从政,若比较起地位来其实略逊于沈昌民。
——沈昌民是那一位最得意的关门弟子,哪怕是婚姻大事都是完全是依从那一位的主张,因为听话,所以这些年来一直都是风光人物。
沈琛几乎是有些烦躁的扯开了领口,伸手握住冰冷茶杯的时候才骤然发现掌心已经血肉模糊。
像是什么深入骨髓的,不能改变的东西,刻骨而生,一辈子无法消弭。
沈琛不出意外的失眠了,甚至连心平气静都无法做到,凌晨四点的时候好不容易浅眠片刻,却做了噩梦。
梦见陶恂独身在深夜的码头奔跑,身后陡然有人开枪,有什么穿透心脏击中血肉,模糊的血溅了他一脸,青年倒在地上,还在拼命蠕动着往前跑,大片大片的鲜血浸透了半边衣裳,依稀能听见他还在含混的喊着一声什么。
眼里有什么光在不甘心的闪烁 ,最后终于要失去了最后一丝温度,他顺着将死之人痛苦的目光抬起眼。
远方是无尽的波涛汹涌的海面,一艘轮船已经缓缓驶出港口,然后他看着身边的人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似的,眼里彻底失去了光彩,也终于听见他在鲜血里含混的那个一声。
“......琛哥 。”
——
睁开眼的瞬间他背后都汗湿干净,他的手几乎是下意识颤抖的拨通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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