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2)
宋晚玉哪怕掀开幔帐,周遭也是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更无法看清霍璋此时状况。她心下越发着急,一时想着要先点灯,一时又觉得该先寻地方将怀里的花瓶搁下,一时又想着要去哪里倒杯温水给霍璋.......直是急得手足无措,只是脚步却不曾停顿,就这样径自往榻边去,急声询问道:“霍公子,你没事吧?”
约莫是才咳嗽过,霍璋的声调略有些短促,稳了稳气息,勉强道:“无事。”
宋晚玉闻声,这才定了定神,先将插着海棠的花瓶搁在床榻一侧的小几上,然后又起身去点灯。
一时,灯光亮起,室内也跟着明亮起来。
宋晚玉这才转头去看霍璋脸色,见他神色如常,倒是松了口气。
只是,这口气方才松了下去,不免又想起自己夜里不告而入的行止,宋晚玉只觉脸上一红,往日里能逗得天子发笑、气得齐王愤恨欲死的伶牙俐齿仿佛都没了,只知道呆站着,看着霍璋,连句解释都不知该如何说。
霍璋靠坐在床上,耐心的等了一会儿,见她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就是不说话,不由也觉好笑。所以,他侧头看了眼小几上的白玉花瓶以及插在瓶中的海棠花,主动开口询问道:“你是来给我送花的?”
宋晚玉:“.....对对对!”
终于寻到了台阶,宋晚玉大松了一口气,立时便顺着这话,接着描补道:“是公主让我送来的。原是该早些送过来的,偏我一时没记住,入夜后才想起来,又怕打搅霍公子打搅,就想着悄悄送过来。没想到,还是吵着你了........”
“没有。”霍璋打断了她的话。
宋晚玉呆了呆,眨巴了下眼睛,看着他。
霍璋一时没有应声,只微微垂下眼,他的眼睫长而浓密,垂落时在眼睑处落下淡灰色的影子,侧脸线条极其利落。只有唇瓣在昏黄的灯光的映照下,如同抹了一层薄薄的金黄蜂蜜,柔软无比。
过了片刻,他才抿着唇,轻声道:“你没有吵着我——我原就没睡着。”
宋晚玉听了,更是关切,微微睁大眼睛,追问道:“是被褥不舒服吗?要不,我叫人给公子您重新换一套?”
霍璋:“......”
霍璋如今实是不大适应旁人这般直白且炽烈的关心,他犹豫片刻,还是在宋晚玉的目光下摇了摇头,脸上有些空白,不知该如何应对。
既已点了灯,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宋晚玉隐约察觉到霍璋略微软化的态度,便厚着脸皮凑上来,笑着道:“反正我也睡不着,要不然我们一起说会儿话,打发下时间吧?”
霍璋不知在想什么,沉默片刻,忽而抬起眼,仔细的打量起宋晚玉,忽然道:“还未来得及问,你叫什么?”
宋晚玉:“.......”
宋晚玉总觉得约莫是自己得意忘形,上天都看不下去,这才要警示于她——要不,霍璋今晚上的问题怎么就一个比一个艰难?
虽然她并不想提起自己身份,给对方太大压力;但是真要是编个假身份骗人,她的压力也很大啊......
眼见着霍璋的目光越发幽沉,隐约还有一丝怀疑,宋晚玉一咬牙,当机立断的回答道:“明月。我叫木明月。”
宋去头,就是木。
明月奴,意为小明月或是明月儿。
所以,木明月这个名字其实还是挺合适的。
霍璋也不知信了没有,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看着他俊秀的侧脸,宋晚玉心虚无比,差点就要和盘托出了。
恰在此时,外头有雷声轰隆而过,雨声愈急,宋晚玉被这忽如其来的雷声吓得肩头一颤,下意识的便往床榻边靠近了些,转开话题道:“......要不,我们还是说点其他的吧?”顿了顿,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下意识的咬住唇,然后又松开,唇瓣有些苍白,“我记得太医说过,你的左腿还有旧伤。现下外头雨天,会不会疼?”
霍璋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宋晚玉见他脸色苍白,想起他适才说的“我原就没睡着”,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脸色微变,担忧的问道:“要不要叫人打点热水来,用热帕子敷一敷?算了,还是叫太医吧?!”
眼见着宋晚玉这就要着急担心的往门外跑,还是霍璋出声叫住了她:“不用了,只是旧伤,太医来了也没用。如今夜里,又下着雨,没必要为着我的事折腾人。”
这还是霍璋第一次开口,一口气说了这样长的一句话。
可是宋晚玉却是真着急了,转过头来时,咬着唇道:“可,可你现在这么疼,那怎么办呀?”
霍璋一时没有应声,只微微侧头,看了看榻边小几上的海棠,然后又看了看站在门边的宋晚玉。
窗外正有雷声响起,闪电在那一刹那照亮了半边的夜空,连同内室都随之亮了一瞬。
小姑娘显然是紧张极了,咬着唇,红着眼眶,瞪大眼睛看着他。
窗外照入的雷电是金色的,但她雪白的小脸在雷电映照下,仍旧带着冷白的光泽,玉石一般的质地。
霍璋看着她,忽然想起几年前,也有人这样红着眼睛看着他,用力抓着他的手,指甲几乎嵌入皮肉里,一字一句的道:“你不能死,霍璋!霍家只剩下你了!你必须要活下来!”
霍璋答应了她——因为那是一个母亲对儿子最后并且唯一的恳求。
他活了下来,可偶尔他也会觉得这样“活着”太难,且毫无意义。
此时,看着面前这个急得要掉眼泪的小姑娘,想起当初,霍璋难得的弯了弯唇,开口道:“你留下吧,陪我说说话,忍一忍就过去了........”
宋晚玉才不相信什么“忍一忍”就过去。
可是,这还是两人重逢以来,霍璋第一次对她笑。
宋晚玉虽不愿意,但还是不甘不愿的、一步步的挪回了榻边,立在一侧看着霍璋。
霍璋想了想,只随意的拣了个话题:“要不,你与我说一说长安现下的情况吧?”
宋晚玉在榻边坐下,点头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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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宋晚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睡在榻上。
和霍璋同一张床榻。
当然,两人各自一个枕头,一床被子,因为床榻够宽,两床被子都没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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