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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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璋只“嗯”了一声,倒是并不十分在意这个——虽说上药这事该认真些,可还真不至于上一次药便要净一次手。

霍璋自觉自己眼下还没讲究到这份上。

宋晚玉其实也并不很在意霍璋此时的回应,她嘴里说着话,脸上仍旧是热着的,待指尖碰着霍璋脸上的伤疤时,脸上不觉更烫了。

上次霍璋闭着眼睛,她上药时虽也觉得心下忐忑却远没有如今这般被霍璋注视时的脸热心跳。

明明是给人上药,可她沾着药膏的指尖反倒隐隐发麻,手指绷得紧紧的,几乎便要僵住了。

第13章 柿子樱桃

这一次,霍璋没有闭眼,所以他看得非常清楚。

宋晚玉只挽了个松松的髻儿,乌发如鸦羽,有几缕垂落在脸颊边,映得脸颊越发雪白,光下看去近乎透明。

此时,她抿着唇,眼睛很亮,正专注的看着霍璋脸上的伤疤,指尖沾着墨黑色的膏药一点点的涂抹着。而她雪白的脸颊就像是初秋枝头挂着的小柿子——在秋日的暖阳里,一点点的红透了。

是晶莹且温暖的柿子红。

在霍璋的前半生里,看过太多太多的小姑娘在他面前脸红。

那个时候的霍璋几乎是天下最富裕的人——他有家人,有朋友,有健康的身体,有远大的理想与目标,还有很多、很多的爱........他珍惜自己所拥有的却从来不觉特别,偶尔碰到脸红耳赤的爱慕者也能用最委婉的方式与她们保持距离,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他从不觉得那些前仆后继的小姑娘的喜爱有多么认真,觉得她们多半是养在深闺,没见过多少人,一时被他的外貌或是家世背景迷住了,更多的不过是人云亦云的喜爱,当不得真。

而现在的霍璋一无所有,面容有损,浑身是伤,更不值得旁人喜欢,尤其是这样一个年纪正轻,明艳照人的小姑娘。

更何况,这几年里,他没再见过面红耳赤的爱慕者,也早便习惯了旁人的恶意与冷漠,面对这般坦荡恳切的关心照顾,反倒有些不习惯。

如同久居黑暗中的人,突然见到亮光,眼睛反倒会觉得刺痛,下意识的想要抗拒。

霍璋到底有些不自在,沉默片刻,还是主动开口道:“算了,我自己来吧。”

宋晚玉正手脚僵硬的给人抹药,指尖都要僵住了,听到这里却立刻回过神来,连忙道:“不行!”她这两个字说得中气十足、字正腔圆,甚至还抽空瞪了霍璋一眼,气鼓鼓的提醒他,“你昨日也这么说!结果呢?”

说起这个,宋晚玉就很气——她就是信了霍璋的话,这才把药留下。结果,霍璋根本连药盒子都没碰,更别说是自己给自己上药了!

前科尚在,历历在目,霍璋自己都有些尴尬,反应极快的补救道:“你要还不放心,你在边上看着,我自己上药就好了。”

宋晚玉还是不吭声。

霍璋便主动伸手,去接她手里攥着的那个药盒子,面容与声调一般的沉静:“我知道你也希望我能好起来,所以你更不该把我当做没手没脚的废人对待,也该叫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宋晚玉闻言一顿,下意识的松开了抓着药盒子的手。

霍璋微微抬眉,伸手接过药盒子,然后沾了沾药膏,开始给自己上药。

毕竟是自小长在军中,霍璋的上药手法十分熟练,只是比起宋晚玉的小心翼翼,他反倒是简单粗暴了许多。

粗粗的上过脸上的伤后,他看了眼宋晚玉,见她没有回避之意,索性便褪去外衣,开始往身上上药。

宋晚玉毕竟还是个姑娘,她不在意,霍璋却替她在意,伸手拉了拉身上的被子,然后微微偏过身体,稍做遮掩。

有被褥遮着,宋晚玉只能看见他背部的一小块皮肤。

但依旧可以清晰的看见上面的伤疤。

此前,宋晚玉听说过霍璋身上有许多新伤旧伤,也的确是为之难受许久,却也是直到此时方才第一次真正看见那些伤。

仅仅是他露出的那一小块皮肤,上面便已是伤痕累累,既有狰狞的刀伤,也有层次分明的鞭痕,甚至还有火灼般深浅不平的烧伤...........

在看到伤疤的一瞬,宋晚玉的脑中一片空白——她呆呆的看着这些伤痕,就像是看着难以理解的难题,眼也不眨的看着,许久许久才反应过来。

与此同时,她胸膛里的那颗心也像是被刀戳了,被鞭子抽打,被火灼烧一般,有一种血肉模糊的疼痛,给人一种被掐住脖子的窒息感。

她那么喜欢、努力追逐、拼命仰望的人,在她为他的死讯而闭门痛苦时,他却正经历着她这辈子都难以想象的痛苦折磨......

宋晚玉简直要被自己的愚蠢和轻信气哭了——口口声声的说喜欢却什么也做不了,如果她当初并未轻信所谓的死讯,早些查清楚事情,或许也能早些将霍璋救回来,霍璋也不会受那么多的罪!

天底下最折磨人的就是“如果”,宋晚玉自己气自己,气得眼睛红,只好偏过头去擦眼泪。

不过,等霍璋上完了药,重又披好衣服,转过身的时候,宋晚玉已经收拾好心情,她并不愿意在霍璋面前掉泪,令他想起那些难堪的过去。所以,她只是笑了笑,然后便转开话题:“艾草包热敷的时间差不多也有两刻钟了,我替你抹药,按一按吧?”

霍璋神色如常,微微颔首,并未再拒绝。

于是,宋晚玉便替他卷起袖子,很认真的替他抹药,然后按摩手腕脚腕处的经络。

这一回,她倒是不觉得脸上发烫了,只是觉得霍璋的手腕脚腕握在掌中实在是太细了,细伶伶的,甚至都能感觉到嶙峋的瘦骨,略微有些硌手。

宋晚玉一边按摩,一边想:晚膳一定要叫人多多加肉,得把瘦掉的肉都养回来!

要不,晚膳再加一只羊?!

本朝是禁杀牛马的,哪怕主人家杀自己的牛马,按律也是要“徒一年”。所以,时人一般是不吃牛肉、马肉的,多爱吃羊,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能收到朝廷给发的羊肉或是猪肉。如宋晚玉这般身份的,名下还有马牧、羊牧的田园,自然是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这会儿,宋晚玉就在想着是吃烤全羊,蒸羊肉?或者简单点就吃个羊肉煮饼?

霍璋见她蹙眉想着事,脸色变了又变,心下难免,开口问了一句:“在想什么?”

宋晚玉一时不妨,脱口应道:“羊肉。”

霍璋:“.......”

话才出口,宋晚玉也觉羞赧,不敢去看霍璋此刻神色,只能状若无事的替他按好了手腕,慢慢的将他卷起的袖子放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宋晚玉才故作镇定的解释道:“我就是觉得时候不早了,也快到吃晚膳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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