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2 / 2)
太子赵世吉闻听魂不附体,惊怒交加:“是何等匪徒如此猖狂?地方上是怎么办事的?”
又道:“此事兹事体大,当然不可以瞒着皇上,应该立刻禀奏!”
司礼监大太监雨霁眉峰动了动,并不表态,只慢慢地看向旁边的内阁首辅杨时毅。
杨大人身着朱红色一品朝廷大员的仙鹤补服,容貌却极为威严端肃,据说杨大人从年青时候就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后来常年于朝堂跟内廷中磨练周旋,身上自是一种不怒自威,令人望而生畏的上位者气质。
听了太子的话他唇角微动,脸上却一贯的波澜不惊,毫无表情。
杨时毅察觉到雨霁在瞥自己,却并没有跟他目光相对,只淡淡地说道:“殿下这话自然是有道理,但是皇上的龙体先前本就微恙,如今又是大节下,若听到这种事自然会肝火上升,我想为人臣子,最要紧的是为皇上分忧,所以臣想不如暂时不要上报。”
雨霁也慢条斯理地说:“皇上年前还念叨东南的大海船呢,要这会儿告诉皇上海船烧了,这个年就也也别过了,大家伙儿都要跟着倒霉,而且想想也知道,谁敢去报这个丧信儿……谁以后就别在皇上跟前露面了,这差事奴婢是不能领的。”
太子听他两人这般说,皱眉思忖片刻道:“虽然如此,可是这种大事倘若不即刻上报,事后父皇怪罪下来如何是好?”
皇上虽然圣明,只是近几年年纪大了,猜忌心却越发强烈。
东宫这般说自然也有他的考量,倘若此事密不上报,以后皇上知道了,若认为是东宫自作主张从而双倍迁怒,岂非不妙。
杨时毅当然明白太子的用意,便道:“正因如此,这会儿才是太子殿下,雨公公跟我三人商议,纵然日后皇上问起来,也自然是内阁,司礼监跟东宫共同面对。皇上毕竟圣明,不至于过分怪罪,也不至于冲着我们其中一人……另外我想,为今之计不是去忙着给皇上报忧,而是如何先尽快的想出处置的法子,如果赶在十五之前把事情调查清楚,以后向皇上禀告的时候,大家的压力也不至于像是现在这样大,若事情办得漂亮,皇上或许还会嘉许,坏事便可能变成好事。”
这话说的连赵世吉都忍不住点了点头:“杨大人说的对,可是这等大事,又是涉及地方匪贼势力,如何能够立刻处置干净?”
雨霁道:“殿下,这次事件中工部损失最大,侥幸我司礼监在浙海也还有人,他们也不是些白吃干饭的,调查起来倒也不难,唯一难的是,调查出来后该怎么处理。”
“什么怎么处理?当然是涉案者一概拿下,法司定罪。”
雨霁笑了笑:“殿下,要对付这么多的贼徒,光靠几个太监……是叫他们上去肉搏吗?”
“公公是什么意思?”赵世吉向来很讨厌雨霁说话拐弯抹角且又阴阳怪气的,但他偏偏是皇帝身边得力的人,又不好跟他翻脸。
幸而杨时毅从旁道:“我想雨公公的意思,是怕司礼监调动不了地方士兵。”
他抬眸看向赵世吉:“殿下,在这件事情上,东宫,内阁跟司礼监都是一体的,毕竟出了这种大事,东南那边地方上想必人人自危,束手畏尾还是其次,一旦处置不当,或可能引发更大祸患!如今司礼监派人调查,我工部自然也会立刻派人前往,但是东南地方的兵力,除了皇上,只有殿下能调动。”
“你让我下调令?”赵世吉哑然失笑,“杨大人,你莫不是要把本太子放在火上烤?跟你们一块儿瞒着父皇已经不错了,还叫我做这种犯大忌讳的事?擅自调兵,是可以以造反论处的!”
杨时毅道:“殿下不必着急,殿下所顾虑的,我们岂能不知?也不会让殿下如此冒险,何况若真的事发皇上问罪,我跟雨公公自然也逃不脱。”
赵世吉本怀疑他们两个是故意联合起来要给自己下套,听了这话,心里的火才稍微平息:“那杨大人是何意?”
杨时毅道:“很简单,殿下可以派一名亲信特使,八百里加急赶往东南,一则不至于让雨公公在东南的人孤掌难鸣,二则东南地方见是太子殿下的亲信前去,行动上自然也会给予配合。”
这个还可以接受。赵世吉颔首:“且让我再想一想。”
雨霁道:“殿下,怕没太多时间给您细想,今儿初六,距离十五满打满算仅仅有十天时间,咱们派的人还得掐去来回路程,所以殿下一定要尽快决断。”
雨霁说完后起身:“我该回去了,这几天还要仔细想法子瞒着,就怕有些急欲媚上的人多嘴透露了消息。”
赵世吉张了张嘴,雨霁已经向两人一点头,带了人走了。
这会儿杨时毅也才起身:“殿下选的人务必要是殿下的心腹,能干不说,身份最好显贵一些,毕竟东南地方那些人心高气傲的,派个平庸的人过去,只怕反而给他们压下来。”
赵世吉叹了口气:“杨大人,这件事咱们能料理好吗?”
杨时毅道:“殿下不用担心,如今东宫,内阁跟司礼监一起联手,十五之前,一定可以处置妥当。”
赵世吉向来不喜欢他隐隐睥睨一切的那股权倾朝野的劲儿,可如今听他这样胸有成竹的说出这句话,心里却不由安稳下来:“那好,本太子就跟你们一条船了,杨大人可要掌好舵啊。”
“殿下放心,”杨时毅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点微笑的影:“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赵世吉跟他目光相对:“杨大人也放心,我一定找好这个‘东风’。”
派去东南的亲信,他心里已经冒出一个极合适的人选。
工部。
江为功才下车就见到阑珊沿着墙根儿走了来,他忙站住了招呼。
阑珊紧走几步,江为功道:“你没有雇车吗?”
“雇了一辆,我叫停在外头了。”只是那辆车太破,阑珊自己不在乎,就怕又引出许多议论。
江为功猜测她这般行事必有缘故,想了想道:“你还要养家,若是不宽裕,以后我先派人早早地赶车去你家里接了你,然后再回到我家里接我,咱们一块儿来,如何?”
阑珊摇头:“哪里就这么麻烦,不必了。”
江为功道:“麻烦什么?接你的时候我还能再多睡会儿呢,一点不耽误,而且咱们一块儿上下,显得多亲密。”
两个人且说且进了大门,往内而行,却见部里的人空前的多,似乎都给紧急召了回来。
江为功道:“听说是出了大事,不知为何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还是节下呢,无非是要加班之类的吧。”
江为功笑道:“我虽不知道,可是想起咱们那位顶头上司,就觉着什么都可能有。”
两人相视而笑,江为功有挠着脑袋道:“我现在还猜不透呢,那日他为什么居然跑到我家里去了,你说他是不是憋着什么法儿要摆布我们呢?”
阑珊笑道:“这还不至于吧?”
两人说到这里,便遇到了两个营缮清吏司的官员,两人瞧见江为功跟阑珊,不由笑道:“咱们这九品官的服色是绿,惨惨淡淡像是蔫了的咸菜,不料也是分人的,这给舒丞一穿,却像是鲜嫩的小白菜了。”
阑珊没言语,只是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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