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2 / 2)
由于陆楠一直觉得帝国的原型似乎是法国……嗯,她真的不想经历历史上那几次声势浩大的大革命。断头玛丽什么的想想就很恐怖好吗。
在她盯着窗户发呆,琢磨一系列善后救灾工作的时候,侍从又跑来汇报了好几次,从他口中陆楠得知国王一行人进内城了,马上就要进王宫。陆楠觉得大概那位好叔叔很抗拒见自己,会故意拖延时间,但想必随行的人不会眼睁睁只是看着,肯定会用各种手段来催促他。她估算了一下时间,觉得大概半个小时足够了。于是陆楠就顺便就着这里原本就预备着的墨水和笔,找了几张干净的纸,在上面写起了类似灾后处理以及救治支援的方案,以便在明天的御前会议上颁布实施。
救灾这种事情,虽然陆楠并没有实际操纵的经验,但没见过猪跑难道还没吃过猪肉吗,现代人好歹还是对这种事情有足够知识的。陆楠一边回忆各种从电视电影小说还有新闻里看到的具体办法步骤,一边用羽毛笔沾着墨水奋笔疾书。
由于写得太过专注,她连什么时候身后祈祷的声音停下了都没注意到,直到写得差不多了,她满意的呼了口气,这才猛然惊觉主教就站在她的身后,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凌乱随心所欲的字迹。
陆楠立刻警觉的将写满字迹的纸折起来收进怀里,因为是写给自己看的,所以她没怎么注意笔迹的问题,不过幸好她还不至于傻到当着其他人的面写中文。可是洛雷托假如一直有留意这方面的话很容易被他发现字迹上的破绽。陆楠尽量没有表现出紧张和在意,免得反而引起对方的怀疑,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站起身,平静的说:“偷窥别人可不是件好事,主教阁下。”
不过主教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因为抓住疑点而假惺惺的模样,他的表情显得有些怪异,用一种陆楠从未见过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陆楠,看得她全身发毛。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因为此刻的洛雷托看上去太不像他了。陆楠见过他两种形态的样子,要么是那副伪善纯良的神棍嘴脸,要么是彻头彻脑恶棍暴徒的模样,但现在的他,好像忽然忘记了自己一贯的面具,露出了陆楠从未见过的第三副面孔。他看上去就真的仿佛一个充满疑惑不解,只是长得比较端正俊秀的二十岁出头的青年人。
“这种时候您满脑子都在想这个?”
他用一种不可思议的口气充满诧异的问,此时陆楠才猛然意识到,原来他平时说话的声音都是特别伪装过的,那种清澈柔美充满蛊惑的腔调仅仅也是他伪装的一部分,他真正的声音更低沉,也不显得那么中性。
陆楠一边想着这家伙到底还有什么地方是装出来的果然她身边的男人个个都是影帝,一边昂着头回答:“有什么奇怪的吗,先生。看到下了这么大的雷雨,身为一国的君主,会担忧起善后解决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她没觉得自己的回答有什么可笑的地方,但是洛雷托却冷不丁的哈哈大笑起来,不是那种陆楠曾经见过故作疯狂和为了威慑而刻意的大笑,就像是真的见到了让自己感到愉快的事物,他短暂的放开了层层伪装,毫不掩饰的笑得前仰后合。他的这番动静连站在祭坛边上的几个杀手都短暂的看了过来,不过他们只是随便的瞄了几眼就不感兴趣的收回了视线,陆楠很怀疑他们到底还有没有人类的感情。
“哈哈哈,我承认,您赢了,尊敬的陛下!”
主教笑了好一阵,才擦着眼角的泪花,乐不可支的说。
“在遇到的那么多贵族里,只有您让我完全预料不到,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计划了暗杀后还有心思担忧政务,详细周全写起了救灾和减免赋税计划的人。”
陆楠有点闹不清这人是在抽什么疯,而且他那副见到了世界上最好笑存在的样子也让她感到了一丝恼怒。她知道这家伙虽然平时总是装得一副很卑微很温顺的样子,动不动就把自己是个混血私生子这样的词语挂在嘴边,其实他心里分明是异常高傲的,谁都看不起。他曾经在陆楠面前表现过失控的疯狂模样,但陆楠总觉得那是专门演给她看的好戏,大概只是为了完善他是个神经病的人设。她不知道洛雷托过去遭遇过什么,有着怎样的经历,但他心中分明隐藏着一股疯狂的怨气。他恨这个世界,他也恨那些看不起自己的贵族,所以陆楠才总是防备着他。她不害怕任用一个品德败坏的小人,更不畏惧随时会反咬一口的毒蛇,但一个无法揣测究竟下一步会做什么的疯子,她还是心中深感顾忌的。
“看得出来您对贵族的评价很低,不过我觉得您似乎也没资格鄙视他们。如果说贵族都是懒惰贪婪的吸血鬼,那么您就是依附在他们身上的寄生虫。”
陆楠冷冷的回答道。
大概是没听过寄生虫这个词语,主教还愣了一下,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这句话的理解。他没有急冲冲的戴回伪装的假面,依旧保持着轻松快乐的样子,像一个普通的,正常的,好奇的青年,充满兴趣的看着陆楠问:“有件事我很不理解,明明您是那种最标准不过的贵族,从出生起就没有遭受过任何磨难,可看您写的那些东西,为什么您表现得仿佛很理解平民的生活一样呢?话说做这些事情对您又没有任何好处,想要坐稳王位,只需要拉拢维持好贵族们就可以了,您又是出于怎样的心情不惜牺牲自己的利益也要给那些被泡在雨水里的可怜虫们一条生路呢。”
见陆楠没有回答,他语音一转,虽然脸上还是带着欢乐的笑容,语气却阴沉起来。
“请不要告诉我,那只是因为您很善良。这是打算告诉我,您是一位充满怜悯和慈爱的圣徒?在您毫无愧疚的计划了杀死某人的阴谋之后?天啊,要不是确信您对我完全没有任何兴趣,我几乎都要以为您是故意演出这么一场好戏来给我看了。您是怎么做到一边心怀善意一边冷血无情的?您到底是一位天使还是伪装出纯洁面容的魔鬼呢,我的陛下。”
他的神情略带一丝疯狂,那是货真价实的疯狂,陆楠不禁想起了第一次和他深入交谈时说道神明话题时的场景。那时她以为洛雷托是怀疑神是否存在的叛逆者,只是平时都装出一副很虔诚的模样欺骗世人而已。所以才会被她简单几句煽动说得心神大乱。但现在她又不太确定了,也许那一次也仅仅只是他展现出的假象?毕竟他现在这样子很像是信仰崩塌的发作啊。陆楠不知道这家伙的世界观人生观到底是怎样的扭曲,但他不会以为世界上只有好人和坏人两种生物吧。以及,贵族在他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存在呀!陆楠承认大多数贵族确实不怎么样,但也不至于表现得仿佛稍微有点人性都天崩地裂好吗。
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陆楠估计是侍从来报告了,她没有心情和面前的男人理论,也不想纠正他扭曲的认知,她只是冷漠的回答:“您想太多了,我既不是什么天使也不是什么魔鬼,就像您非常专业的进行自己的工作一样,我仅仅是对自己的责任充满敬业的态度而已。也许在您看来,身为国王皇帝就意味着奢靡享受,肆意欺压,但在我看来,这就跟做杀手做主教没太大区别,是一份职业。既然承担起了这份职业,那么我就要努力将它做到最好。”
主教显然不信这番说辞,他讥讽的笑着问:“杀人也是因为敬业的精神?您可真会说笑。”
陆楠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当然了,想要杀死他的是身为洛林女王,未来皇帝的我。从个人感情出发,哪怕再怎么讨厌,我也不会杀人的。”
说到这里,陆楠忍不住冷笑了一下。
“就像是您,主教阁下,不管您怎么试图激怒我,或者说败坏我的名声,我都不会因此杀了您。假如有一天您死在我手里,只是出于一个原因——您阻碍到了我的国家和事业。希望您最好小心一点,别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
说完,陆楠就去开了门,外面敲了半天都没见人来开门的侍从见状才长出一口气,擦着额头的汗水,小心的说:“陛下,国王和他的家臣以及护卫已经进宫了,他们将稍作休息,顺便更换衣物。他说将在一刻钟后正式觐见,希望获得您的许可。”
“请他到这里来吧,我就在这里等他。”
陆楠的心猛的狂跳了一下,但她还是语气平和的回答。
第210章
嘱咐了侍从几句,陆楠便回到了屋内,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来到祭坛前摆出了祈祷该有的架势。而洛雷托在这方面不愧是专业的,哪怕他看上去并不满足戛然而止的对话,还是立刻收敛了一切外露的情绪,重新装出了平和安静神职人员的面孔,拿起摆在桌上的圣经,用柔美的声音念起了赞美诗。
以前陆楠一直很喜欢他的声音,那种优美磁性偏偏又带着点压抑性感的腔调,想必大部分人,特别是女人都会喜欢。可是听过他真实的声线后,陆楠顿时就觉得索然无味起来。一个人连声音都可是是伪装出来的东西,那么他身上到底还有什么是真实的?
她默默的将洛雷托需要被警惕的程度又上升了一级,甚至开始不自觉的怀疑起刚才他那番表现是不是故意装出来好图谋什么。没办法,自从当了这个女王,她的疑心病就越来越严重,虽然还不至于到“总有刁民想害朕”的地步,但凡有人做出任何比较意外的言行,她就要暗自揣测这是不是阴谋。到了这一步,她总算能理解为什么历史上很多原本英明神武的皇帝到了晚年都会变得格外昏庸。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心态,不出问题都奇怪了。陆楠很担心自己会不会有一天也刚愎自用,疑神疑鬼。
不过这些事情都是以后的事情,还是先担心担心眼下吧。
昏暗的室内与电闪雷鸣的室外俨然是两个截然相反的世界,屋里也许焚烧过什么香料,散发着一股让人有些昏昏欲睡的味道。陆楠非常讨厌他们这种动不动就点燃香料的爱好,然而眼下的风气恰好就是如此,她实在不好表现得太特立独行。其实并不是难以理解,谁叫现在香水还只是一种稀有奢侈的享受产物呢,大多数贵族无法承担长期使用的高额费用。西方人身上的体味总是很重,尤其是这种洗澡很不方便的时代,所以难怪他们偏好到处点燃香草油脂,用那股剧烈的香气来掩盖身上的臭味。陆楠只能庆幸还好跟她比较亲近的几个男人非富即贵,不至于洗不起澡。其实在她上位后很多人都慢慢回过味儿,明白这位新女王不喜欢身上有味道和不干净的对象,所以为了讨取她的欢心,宫廷里倒是掀起了一股勤洗澡勤换衣的风潮。这是陆楠始料未及的。
她现在和主教只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她都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神职人员特有的烟气,那是长期呆在教堂这种时时刻刻都燃着大量蜡烛地方才会有的味道。不过他身上确实没有什么男人特有的汗味儿,显得很清爽。西方男人真的体味太重了,香槟公爵安茹公爵这种身娇肉贵一看就知道是精致boy的类型抛开不算,其余的男人,哪怕是阿弗里,陆楠也不得不抱歉的说一句大多数时候他们身上的味道都很难闻。阿弗里大概是喜欢干净天天洗澡,所以平时还好。但偶尔陆楠遇到过才从训练场上下来的他,那股味道……哪怕好感再高她也只想立刻拔腿就跑。而其他的骑士,说起来都是泪水。那位曾经极力想讨好她的罗兰小哥在回到王都后也好几次的努力接近搭讪,但是以前在荒野上大家都一样脏陆楠不觉得,现在才惊觉他的汗味儿好重啊,杀伤力和螺蛳粉差不多了。天知道陆楠是怎么努力保持笑容跟他对话完毕的。不过从此之后她刻意调整了自己的路线完美闪避了罗兰小哥的“邂逅”。怎么说呢,她总不好当面捏着鼻子对人说“你太臭了快去洗洗吧”。
“您在想什么?”
主教的声音将陆楠从走神中拉回,她有些意外自己竟然还能在这种时候有多余的心思想东想西。也许她真的天生就自带某种罪犯才有的冷血和残忍吧,只是以前没有机会给她验证这种特质罢了。陆楠倒是很欣慰,以她的处境,多愁善感以及心慈手软才是妥妥的地狱。搞不好敌人都没怎么动手,她就哭哭啼啼的把自己作死了。
“这不是您该关心的问题,演好自己的角色。”
陆楠盯着眼前的十字架,保持着祈祷该有的表情尽量不张开嘴的回答。为了一会儿更好的打消对方的疑心,她必须现在开始就酝酿感情,好显得更加真实可信。她努力回想着至今为止最悲伤最痛苦的记忆,缓缓的放松面部肌肉,让自己符合一个悲伤忧郁少女该有的形象。原本她还想挤出点泪水,但这玩意儿不是说有就能有的。从小到大陆楠就被哭过几回。来到这个悲催的地方后貌似上一次哭泣还是因为安茹公爵勒痛了她可怜的某个地方,因为生理性的疼痛而涌出了几滴眼泪。她拼命想着那些曾经让自己悲愤欲绝恨不得毁灭全世界的过往,却无奈的发现就像是虚无的烟雾,尽管并不久远,却已经恍如隔世,根本无法激起内心一丝波澜。
比起刚到这个世界上动不动就想念亲人和故乡,她似乎很久都没有想到这些了。有时候陆楠甚至觉得,她是不是在记忆里美化了一切?实际上她跟家人还有朋友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密友善,尤其是父母,她记忆里最多的就是各种冷战与争吵,以及隔了几个月才冷冰冰在电话里例行公事的问候。而朋友都有各自的家庭,出来聚会谈论的都是自己的孩子和其他鸡毛蒜皮,陆楠觉得更像是仅仅一起吃饭看电影的玩伴而已。
总之,她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哦,您是想哭对吧,这还不简单。”
一直笑眯眯看着陆楠惺惺作态的主教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不由分说就在她的脸上一抖,陆楠还来不及躲闪就觉得一股又辣又酸的气体扑面而来,干涩的眼睛里顿时就溢出了泪水,还连绵不绝的顺着她的脸庞往下直流。
“……再敢不经允许碰我,我就杀了你!”
就算知道洛雷托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陆楠还是气愤的低吼了一句。她心中实在是深感懊恼,怎么就忘了这个男人实际上百无忌禁,而且还自带各种见鬼的玩意儿。她未免也太大意了,这一次仅仅只是给她弄了张估计是浸泡过刺激性液体的手帕,下次搞不好就是什么加过料的要命玩意儿了。陆楠可没忘记这个人曾经通过给人下药迫使其成瘾来服从自己的过往。
她警觉的往后退了一点,胡乱的抹着眼泪,同时戒备的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刺激得她的眼泪根本停不下来,没一会儿她的眼睛就变得又红又肿,脸颊也被大量的泪水给弄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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