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1 / 2)
她的长眉汇于他的唇下,越过一道琼鼻,是朝思暮想的满口芬芳。
然后他在寒风凛凛中问:“苏大人不打算请我入内喝杯茶么?”
威海卫大捷后,烟琢得偿所愿嫁做怡亲王福晋,曾经的白日梦里,有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这一次她解决了梦里的一个难题,她初始的地点有了着落,在灌肠胡同的宅邸里蒙上盖头嫁到了他的王府。
大红灯笼高高挂,盖头下的她脸颊羞红,眉眼带笑,而他经过海风吹刮过的神色温情如旧。
一吻落下来,坠入了一片火红暖热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评论就是我们几个熟人
大家id我基本都记得哈哈
谢谢支持!谢谢祝福!
第103章 番外 酥糖(一)
苏予第一次遇见唐弈是在额娘的承乾宫, 那时临国的东倭起事, 她又从内阁大臣口中听得佛郎机夷人在广东沿海抓小孩吃小孩的传闻, 因此时常把自己带入这样的情境之中,陷入难以摆脱的噩梦。
她把噩梦封函在心里, 阿玛跟额娘谁也凿不开她的嘴, 但是有一个人可以, 那就是唐弈。
额娘追问她噩梦的时候, 她懊恼的揪着耳根哭了, 她觉得自己不够勇敢,她觉得丢脸。然后他告诉她, 他可以赶走那些坏人,她莫名的信任她,请他跟她一起玩七巧板。
他不吝啬口舌, 会陪她的天真幼稚谈天说地,然后试图探明她的心意, 她告诉他,“……那些坏人有大铁锅,有铁刷刷, 抓到娃娃就炖成肉汤汤,他们晚上会来追我……”
铁锅, 铁刷,稚子,综合这些要素,唐弈判断中苏予噩梦中的坏人应该是绥安年间在广东沿海横行霸道的佛郎机夷人。
他告诉她, “格格无需害怕,臣会把那些坏人全部驱逐干净。”
“真的么?哥哥要说话算话。”
“真的。臣绝不食言。”
他看着她用七巧板拼凑出的船型问:“格格喜欢船儿么?”
她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像草芥上攒聚的露水,摇了摇头,又点头,“阿玛喜欢大宝船,阿玛丢了船可伤心了,囡囡不想让阿玛伤心。”
她说的那座船是东倭在荣城击毁的那一座,唐弈环顾四周,殿中唯有他们两人,夏日的阳光刺眼,苏予眼尾的泪光几乎变得干涸,他心里做着斗争,最终还是壮着胆子探过身,用曲起的手指勾抹去了她的眼泪,“臣会把皇上的大宝船找回来的。”
“真的么?”
“真的。”
很快也很简单,两人之间就这样建立起了信任。大格格的贴身宫女疏影带了两份冰碗入殿,离开时携着托盘向大格格行礼,笑道:“格格莫要贪多,不然会闹肚子的。”
冰碗里有菱角,鸡米头,莲蓬子,小枣,香瓜,杏仁,鲜核桃仁……
一口下去,凉意解暑,万般惬意,苏予教养极好,吃了几口真的就乖乖放下勺子,用两汪清泉似的瞳仁望着他吃,他不在意什么规矩,他长途跋涉又热又饿,决定要把碗里的所有都吞咽干净。
见他碗里的嘎嘎枣先被挑拣完了,苏予在罗汉床上跪坐起身,又执起勺子把自己碗里的挑出来递到他唇边,笑嘻嘻的龇着小白牙,“哥哥吃我的嘎嘎枣!”
他有些懵,就这样偷了她一颗枣子吃,然后又是一颗,小姑娘的笑塞了他满心的甜糯。
出宫回到借宿兵部驿站的下榻之处,山海关总督唐铭问他今日的行程如何,他没有把细节透露给父亲听,只道:“还好。”
为了唐家的那个爵位,父亲在背后下足了功夫,入京之前他已经获悉了宫中的一切,至于大格格,他知道她的名字,她的小字,甚至知道她的喜好,但是他不知道她的噩梦,原来小小年纪的她潜在的心思中也包含着家国之忧。
他为她许下了承诺,也决心要完成,既然要讨取皇室的关心,那就贯彻到底。所以在南苑的阅兵仪式结尾时,他向皇帝提出了出征的情愿,不是临时起意,一时兴起,而是出于少年时的深思熟虑。
他为自己的蓄谋已久付出了代价,御前不能失仪,唐铭就把所有的怒火留为事后发作,唐弈吃了父亲的一顿鞭子,“上战场是要人命的事!就凭你的能耐,就是坟坑里垫底的!”
唐弈扛着满背火辣辣的伤口,垂下头,“倘或如此,天子一言九鼎,皇上感念我唐氏一门忠烈,必会保我唐门享大名,阿玛,您等儿子上战场上把唐家的爵位重新挣回来!”
唐铭望着自己的儿子,悲愤咬牙,长叹了口气,摔下鞭子夺门而去。
威海卫大捷,朝中论功行赏,唐家得到了御赐的丹书铁券,终于获取了朝廷授封的世职。但是爵位跟唐家二公子无关,唐弈是妾室庶子出身,多年来他在唐府充当的角色更像是唐铭的一位随从,一名副将。
即使满门荣光是御口称赞中“有勇有谋”的他凭借一腔忠勇赚来的,世子之位他也没有任何资格继承。他不争不抢,默认世族中严明的秩序。
同时在见识过战场上的风浪后,他的眼界得到了拓宽,他已经不满足停留在山海关那道狭隘的天地中,于是他向朝中提出了留京的请求,威海卫的火攻法使他得到了皇帝的赏识,皇帝答应了他恳求,下旨亲封他为御前四品带刀侍卫。
一切都是他先斩后奏,自作主张,唐铭毫无劝说的余地,跟父亲告别于京城德胜门处,他道:“唐家门楣复起,儿子孝道已尽,今后想为自己赚个前程。”
唐铭拍拍他的肩头,一掌下去有歉疚,有鼓励,“京城的饭碗不是那么好扒拉的,你小子好自为之。”
他并非急功近利之人,争取功名需要等待时机,兴祐帝勤政爱民,国政清明,接下来的时日大邧天下太平,河清海晏。国无战事,疆场上暂无他效命的机会,况且他年龄尚轻,威海卫一役,撞上了几分天赐东风的鸿运,若非如此,可能连留京的机会也无。
官场上,臣子是被挑拣的命运,他不急,缓下来看京城的云绻云舒,暮色四合,还有那一双笑眼。
苏予年幼时,根本不懂唐弈为她许下的诺言意味着什么,直到懂事之后才知道,她的噩梦驱逐,是他在战火纷飞中的奋勇杀敌。
唐弈的左耳耳垂在威海卫战一役中被敌人的箭头贯穿,成了一个豁口,但是在她眼中,他的不完美不对称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容貌。
读书的痕迹很久就在他身上泯灭掉了,额下目光纵横,是刀裁出的锋芒,男儿有志配吴钩,他就是那样的人。
喜欢他的勇猛也好,有智也罢,一个人对一个人的着迷,很多时候完全不可自控,这是苏予幼年起就养成的习性。
她闲时就来养心殿找阿玛,阿玛没功夫陪她,她就乖乖呆在三希堂,趴在玻璃窗上静静望着槛墙外的御前侍卫,看唐弈,看他腰间佩戴的那把弯刀。
等到侍卫处换值的时候,她就迫不及待从炕床上跳下身,跑到殿外缠着下值的他陪她玩。一站一熬就是半宿,虽然很疲累,但是面临她的央求,他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
那时她还是一个满头融毛的小姑娘,他轻轻一背就能把她驮在肩头,她抱着他的头盔,手指透过她的盔帘去摸他的耳朵,那里不圆满,苏予撇着嘴,感到有些难过,“哥哥的耳朵折了。”
他说没关系,“等臣将来做了将军,耳朵就长出来了。”
她的靴头在他胸前欢快的摇啊摇,“哥哥做了将军,就是大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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