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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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莹跟着老公走了,随清又回到休息室里继续做游戏。

这游戏也跟幼儿园里的差不多,四个人一起用桌上的彩铅画画。先是正着画,再倒过来临摹。目的其实是为了说明一个心理学上的现象,一般人反过来画的画都要比正着的好,因为正着看的时候,脑中呈现的形象是被篡改过的,你自以为熟悉的东西,其实从来就没有真正看清楚过。

但这种要求对随清来说太小儿科,不管正过来还是反过去,画出来都一样。隔壁桌还有个美院的更过分,360度旋转都无所谓。那天主持游戏的就是叶医生带的那个研究生,看到她们俩的画郁闷了,说你们这种学过的,不作数。

随清回头,与那个隔壁桌那个相视一笑。这才发现那个人就是入院时见到过的女孩子。她也好起来了,虽然还是很瘦,皮肤苍白得像纸,微笑时露出来的牙齿因为曾经太过频繁的催吐龋齿严重。但她的确在笑。

第39章 六公里

在精卫中心住了一个月之后,随清出院了。

那时,a市的街头已经有了几分秋意,空气干爽,风吹在身上微凉,天空是一年当中最蓝的颜色。哪怕一个人时空穿梭突然来到此时此地,也会立刻意识到夏天已经过去了。

而随清就是那个时空穿梭的人。她回到名士公寓,打开家门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好像已经隔了一世似的。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下楼去了事务所。清营造的几个员工都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过去的一个月,此地的工作都是邱其振的人在主持。理由只是她病了,在住院。

随清料到他们都会觉得很奇怪,甚至想过一种可能,等她回来的时候,人都已经不在了。但实际情况比她想的要好,没有人辞职,工作照常进行,g南的项目一点都没耽误。

她又有些感动,觉得于情于理都该把自己住院的原因和当下的状态交代一下。当然,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就算她没有所谓的病耻感,也得为了项目的宣传考虑。还是那句话,不能坑了老邱,还有罗理。

几句话说完,大家散了开去,只剩下她独自留在办公室里。她在桌边坐下,眼前刚好是那道玻璃门。一瞬间,魏大雷推门走出去的那一幕又在脑中重现。她看到泪水在他脸上滑落,留下浅浅痕迹。那短短一秒的画面被定格,回放,不肯淡去。但她最后还是甩掉杂念,打开了电脑,开始工作。

那天晚上回到家中,她跟吴惟视频。也是隔了很久,才有这一次。在此之前,她都是推说太忙,只有信息来往。

视频接通,吴惟一见她就问:“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随清挂上一个笑。

“看你有点不对。”吴惟又道。

随清顿了顿,答:“我打发他走了。”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先说起这件事,过去的一个月里,她应该告诉吴惟的远不止于此。

“谁?”吴惟一时没反应过来。

随清没提名字,心想吴惟应该猜得到,这个“他”只能是魏大雷。

“为什么啊?”果然,吴惟问。

“早就说了,只是几个月的事情。”随清回答。

吴惟听闻,却看着她半晌无语,许久又是一句:“你为什么要这样呢?”

“我现在的状况,”随清笑说,“不适合跟人谈感情。”

吴惟自然以为她指的是放不下曾晨,便还是像从前一样劝慰:“你想那么多做什么?又不是要你立刻结婚生孩子白头到老。人啊,最不应该对不起的就是自己。”

随清却说:“不是因为过去的事。”

“那是什么?”吴惟不解。

“那是什么?”吴惟不解。

直到这时,她才把前一段时间发生的事统统都说了。

吴惟听得有些懵了。一年前她的情况,吴惟也是见过的,但从没朝那方面想过。

随清倒很淡然,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她自己也不懂那是怎么回事,大概也只会劝说,想开点,别伤心。

等到吴惟缓过来一点,开始问她现在的病情和以后的治疗。随清回答得很坦率,目前症状暂时稳定,每两周复诊一次,一旦发现情绪波动,也要立刻就医。

“是不是看那种心理医生?”吴惟问。

随清笑了,觉得此刻吴惟脑中大概正出现一张贵妃榻和一块摇晃的怀表,这便是一般人印象中看心理医生的方式。

“是看精神科,”她坦然纠正,“医生说我这个阶段并不适合开始心理咨询,过分追究一个原因,反而可能增加思想负担。她建议我专心吃药,过了急性期再考虑其他辅助治疗。”

“那就只是吃药?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吴惟又问,简直就是要飞回来督促她康复的架势。

“倒是也有别的,”随清想了想,一个个数下去,“规律作息,坚持锻炼。还有,避免复杂的人际关系。”

“什么叫复杂的人际关系?”吴惟不懂。

“比如恋爱,”随清举例,而后玩笑,“但我们这种老夫老妻的不算。”

吴惟自然想到前文,有话要问,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觉难以置信:“……所以这段时间,都只有你一个人?”

随清没承认,也没否认。真要说是一个人也不对,其实有挺多人陪着她的,她觉得。

“你怎么让daryl走的?”吴惟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医生说的话,总得听吧?”随清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医生会叫你们分手?”吴惟表示不信。

随清顿了顿才开口,有点儿答非所问:“他就是我最复杂的人际关系。”

她还是没提他的名字,但吴惟当然知道这个“他”只能是魏大雷。

那一刻,随清看到吴惟脸上惋惜的表情,不禁又想起那天夜里她与大雷之间最后的对话,那一场决绝而残忍的分手。但她发现自己并没有丝毫的悔意,因为理由就摆在那里,没有任何被粉饰的可能。

这是那天之后她第一次对其他人说起这件事,却意外发现心中多了几分安定。不管治疗需要多久,能不能达到痊愈的标准,至少她已经放弃了这可能的幻觉中最为矇昧人心的部分。剩下的只有她自己,凡事也只要对自己负责即可。

这道理似乎跟失眠是一样的。对于失眠者来说,独居也许是更好的选择,因为睡不着的时候,完全可以不睡,而不是强迫自己躺着,以免惊扰了枕边的人。

那一刻,她又不禁想到曾晨。与她在一起之前,他也许也有过这样释然的时刻,与自己和解,接受所有的低沉与软弱,疯狂与自大,丝毫不必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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