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2)
就像现在这样,哪怕是幻影也好。
她病着的时候一直昏昏沉沉的,不知陈世对她做了什么,每次皇兄来看她的时候她都睡着。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他们了。
她很想他们。
另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埋怨道,“让你小点声小点声,你怎么还那么大声音,都吓到长宁了。”她扭头换了个声音,语调轻柔,哄孩子一样说,“长宁乖,这是怎么了,别哭别哭,我替你骂你皇兄了,都是他不好,吓到你了。”
长宁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是什么时候落下的,但一双手落在她脸上,温柔地为她拂去泪珠的时候,她突然清醒过来。
这双手的温度她太熟悉了,替她挽过发穿过衣,伤心时会抱着她轻声细语地哄,害怕时会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背。
这是当朝皇后,皇兄的发妻,长宁的长嫂。
长宁惶恐地喃喃自语,生怕这就是一场梦,“皇嫂?”
“是我,长宁别怕,”皇后抓住长宁颤抖的手,把她揽在怀里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抚道,“是做噩梦了吗,别怕,我和你皇兄都在呢,谁都伤害不了你的。”
“皇嫂,”她喃喃道,从皇嫂的肩膀上抬起头环顾四周,眼前的一切纤毫可见,没有一丝浸透了时光的朦胧感。
皇后一身锦衣华服盛装,此时长长的裙尾拖在地上,她却毫不在意,只是担忧地看着长宁,捧着她的脸问忧心地问,“长宁,你怎么了?”
是啊,怎么了?长宁茫然,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可是皇后的手是温热的,她的脸庞光洁无暇不染愁苦,是六年前最尊贵的皇后的模样。
皇兄鬓角还没染上愁思,皱纹没有爬上他的额头,眉眼清朗有神,时间还没有让他的腰背佝偻,他还是那个有着勃勃雄心的人间帝王。
他们都还是年轻的模样,时间还没让他们老去
仿佛那六年的种种就像一场大梦,酒杯的酒空了,梦醒了,她正在天子的琼林宴上,就着满园春光,满心欢喜地为自己挑选夫婿。
可是那六年的记忆还刻在她的脑海里,那一场从始自终的欺骗,和不得善终的结局,像是一道深刻的划痕,撕裂了这场美梦。
她下意识地在人群里找到陈世。
陈世在一众重臣新科中不卑不亢从容有度,一身青色衣袍,身姿挺拔舒展。
正是她最爱的那个模样。
少年鲜衣怒马意气风发一如记忆,如今看来的感受却截然不同。
至少她是真的回到六年前,得到了重活一次的机会。
长宁掩下眼中的震惊,不欲让皇后担心,乖巧地解释,把一切推到酒上,“皇嫂我没事,不用担心,这酒太辣了,我一时没有习惯,现在已经好了。”
一直注意着这边的皇上忙不迭地让人把她桌子上的酒换成青梅酒,替她说道,“这酒是太烈了,你没喝过,一时不习惯也正常,这青梅酒倒还酸甜可口,应该合你的胃口,你试试。”
皇后依然放心不下,交代,“如果不舒服,我们就先离开,等回了飞鸾宫让人给你煮些热汤,喝了就不难受了。”
长宁沉默片刻,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轻轻柔柔地说,“我已经没事了,皇兄皇嫂不用担心了,快入座吧,群臣都等着呢。”
现在刚开席没多久,所有人都还拘束着,长宁闹出的动静不小,此时已经有不少人打量这里了,她不想再添麻烦。
长宁饮一口青梅酒,轻轻搁下酒杯,在桌下握住自己发抖的手。
死而复生闻所未闻,更遑论她回到了六年前。
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她只能强撑着一分镇定,若无其事地陪着众臣宴饮。
她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繁杂的目光,不怀好意的,看好戏的,浑水摸鱼的,还有,担忧的。
长宁一抬头就撞上秦深深邃的目光,他拧着眉,冷着一张好看的俊脸,毫无表情地看着这里。
两人的目光隔着遥远的距离相遇,秦深怔了一下,眉眼柔和下来,揽着宽大的衣袖,姿态从容,隔着众人遥遥地冲她举杯,低着头饮了一口酒。
长宁有些恍惚。
上一世秦深在她成亲后不久就自请领兵驻守边疆再没回过京,后来更是出了意外尸骨无存。长宁自那时大病了一场,后来缠绵病榻直到去世。
可是竟兜兜转转回到了六年前,现在这一切都没发生,他还好好的活着,长宁惶恐不安的心情一下子就明朗了。
不管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只要秦深还好好的活着,长宁就什么都不怕了。
上辈子她最无忧无虑的时光,就是跟在这位秦世子身后,一身红衣打马过街,东街西巷地晃悠着乱转。
那副场景哪怕是隔了六年和生死的距离,只一个秦深,就能重新让她欢喜起来。
长宁兀自高兴着,却不知她这幅模样早就落到了其他人眼中。
今日这琼林宴上多的是青年才俊。
而长宁今年已经十八了,就算是不着急,也到了该议亲的时候了。
所有人都没有明说,可谁都心知肚明。
大郢不缺青年才俊,京中也有的是高门子弟,可是大郢的驸马,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谁都想去当一当。
那些世家子弟早有家人耳提面命,而消息灵通的人也早早就得了消息,打听清楚了长宁的喜好,个个一身花红柳绿地端坐着。
其中两个格格不入的人影就显得格外显眼。
陈世一身青衫,温润如玉地坐在灯火下,侧着头耐心地倾听旁边的人说什么,露出一截好看的下颌。
秦深一身世子服制,稳重的黑衣上用银线图案,坐在灯火阑珊的角落里,面容英俊眉目清冷,一人独坐着饮酒,偶尔抬头看长宁一眼,浑身冷气弥漫,无一人敢上前来搭话。
长宁有些想去跟他说几句话,不管说什么都好,至少能让她没有着落的心放回原地。可是也知道此时时机不对,不知有多少人看着,等着她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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