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 / 2)
像是夕阳下一场盛大的葬礼,是属于狼群的盛宴,是鲜血浇灌在土地上的红花。
这是她这一生都从未见过的场景,像是地狱来的恶犬,茹毛饮血,肆意地咬断喉颈,掏出脏腑,血淋淋的内脏落在地上滚了滚,沾了一地的泥土。
四皇子闭上眼睛,张开双臂,侧着耳朵像是在聆听一首美妙的歌声,他指尖在虚无中轻盈地跳跃,像是在演奏一篇华美的乐章。
而后这双手落在长宁面前,遮住她的双眼,替她掩去这场群狼的猎食。
“你该习惯的,”四皇子声音柔和地说,“毕竟现在每人护在你面前,你需要自己拿起刀,刀尖对着站在你身前的所有人。”
“这只是个开始,你应该知道,往后你见到的会更多,更残忍,人心向来是见不得一点光的,你不能再天真下去了。”
长宁惨败着脸,嘴唇不见丝毫血色,她声音平静地说,“知道了。”
第64章
四皇子一个人带着长宁一行回族, 他又变回了那幅温吞畏缩的模样, 缩着肩塌着腰, 像一只闯进狼群的鹌鹑。
狼王已经很老了, 坐在王座上脸腰都挺不直,手上布满了皴裂的老皮,颤巍巍地端起酒杯撒出来一半的酒。
可是他有一双鹰一样的眼睛,还有很多个年轻气盛的儿子们。
草原上最大的一个帐篷,装不下狼王在草原上留下的后代们,能过坐在这里的,都是磨砺过爪子和獠牙的凶兽。
他们看着长宁的目光, 不屑极了,在这片实力为尊的土地上,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他们都没有放在眼里。
甚至看着柔弱的长宁和窝囊的四皇子,也只是在知道派出去的所有人都死了之后很愤怒,却并没有往他们身上想。
他们对自然有与生俱来的敬畏,更是视草原上的狼群为神明的化身,他们的族人死在狼群的口下, 是最崇高的归宿。
四皇子深谙他们的想法, 隐下之前的蛇毒不报,只把一切推到狼群身上, 反正草原这么大,在狼群口下,少几具尸身, 也并非毫无可能。
他一顿称赞,吹嘘着狼王的英明雄武,歌颂着他的兄弟们的聪明才智,只把他们夸的天上有地上无,哄得他们开开心心的。
长宁却在心里摇头,没看出来他是个如此促狭的人,专门找别人没有的优点来夸,听起来就像是反讽了。
不过这就是他的生存之道,是他能够活这么久的唯一依仗,也是他对别人存在的唯一价值。
现在轮到长宁来找她活下去的路了。
四皇子舌灿莲花地游走在狼王的众多子嗣间,饮水一般地灌着烈酒,皇子们瞧不起他,更加不能由着自己输给他,气势如虹地灌下比他更多的酒,帐中摆满了空坛子,让人无从下脚。
老狼王就乐呵呵地做在高位,笑眯眯地看着,良久,他对着长宁招了招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四皇子脚步踉跄,他侧着头,装作不经意地点了下头。
长宁端着一杯酒,举杯敬他,老狼王摆摆手,“不喝酒,你过来坐。”
他下首放了一张空的酒案,上面放着些瓜果肉菜,却并无酒杯。
长宁也不推辞,在他旁边坐下,老狼王对着她态度和善,同她随意说着话,问她中原的风土人情,长宁一一道来,对于有些不能说的就含糊带过或者推说不知,他也并无愠色,看起来就像个性情温和的老人家。
一群热血上头大男人,除了和四皇子拼酒已经醉晕过去的,剩下的都是红着眼睛喷着酒气,自觉老子天下第一。
不是没有人往这里瞄,可是老狼王就算是老了,他也还是王,这些狼崽子们爪牙再如何锋利,见着他还是要趴下。
宴尽人散,长宁摸了摸袖子中藏着的匕首,整理了一下衣衫,从东倒西歪弥漫着酒气的帐中走了出去。
这一夜注定很长。
四皇子塞给她一把短刀,刀没有鞘,握在手里随时都可以挥出去。
他面脸疲惫地揉着太阳穴,声音嘶哑地说,“这刀你拿着,今天夜里不会好过,我放倒的那些人今天晚上不会起来了,可是剩下的那些保不准会起什么心思,我和你的那些侍卫在外面守着,你也警醒些,要是有漏网之鱼溜进来,你自己尽人事听天命吧。”
长宁抱着短刀缩在帐中的角落里,没有点灯。那些人的来意简直不加掩饰,先是胡言乱语地纠缠不休,然后就是硬闯,拾风婉拒,侍卫强留,做的滴水不漏。
但是没有用,最后还是起了争执。
长宁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有人受伤了。虽然他们没有手下留情,但是奈何闹事的人太多了,他们□□乏术,还是让一个人溜进来了。
那人身材魁梧,一身的腱子肉,眼露凶光面目狰狞,脚步跺在地上恍惚能够听到大地都在颤抖,他在帐中转了一圈,在黑暗中盯着长宁的方向,目标明确地直奔她来。
他的手足够有力,可是他也足够轻敌。
长宁这双手曾摘花穿叶,也曾泼墨弄弦,如今她握起了刀,刀尖指向身前的人,不退一步地,为生死而战。
浓稠的血液飞溅在脸上的感觉,就像是雨天腐烂腥臭的泥土,脏污,不堪。
也许是来人没有想过她会反抗,能反抗,这把刀很锋利,也足够快,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已经砍断了伸手来挡的手臂,轻“啵”一声,穿透他柔韧的胸口的肌肉,插进了他的心脏。
人生死一瞬能够爆发出的力量足够惊人,至少长宁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有足够的力量伤人。
一击致命。
长宁握着沾血的刀,和一具凉透了的尸体独处一室到天明。
天色破晓,天边泛起了藏青色,一夜未睡的四皇子挑帘进来,看到地上躺着的尸体愣了一下,直到看到长宁无事,面色才和缓了些。
他踢了尸体一脚,哑着声音道,“天黑,看错人了,没想到放进来的是他。不过也好,把他扔出去,至少以后他们再来烦你就该掂量着了。”
他说完也没等长宁答话,自己拖着他的双脚,倒拽着把他拖出去,地上的血迹也不管,就把这人横扔在长宁帐门口。
他绕着尸体打转,端详了片刻,抄起一把刀,在他身上横劈了几下,然后后回到帐中,吩咐长宁,“衣裳先不要换,脸也不要洗,就这个样子,等天亮了,聚起的人多了,你拎着刀出去转一圈。”
“这里以强者为尊,只要你足够厉害,杀死一两个这样的小角色,没有任何问题。”
长宁一夜没动,僵成了一块雕像,闻言摸了一下刀,问他,“这刀不会有人认出来吧?”
“不会。”四皇子脚踩着地上的血迹蹭了蹭,“这刀我没在人前露过,你拿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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