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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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宜秋连衽行了一礼:“谢殿下关怀。”

太子妃忙于内务,尉迟越在一旁看了会儿,有些惭愧。

沈氏身居后宫,也这样勤谨,他还有许多奏疏未及细览,却流连后院,消磨时光,实在很不应该。

太子顿时起了见贤思齐之心,起身道:“孤先回书房,太子妃早些安置,”

沈宜秋搁下笔,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账簿上挪开,起身送尉迟越到殿外:“妾恭送殿下。”

听得尉迟越的辇车声渐远,沈宜秋将笔一撂,从堆积成山的帐簿底下抽出一卷传奇,叫素娥取两碟淋了酪浆的鲜果来,歪躺在榻上,有滋有味地看起来。

第29章 省亲(二合一)

太子受了太子妃的激励,这几日越发变本加厉地勤勉起来。

这次山东大旱,京都粮廪捉襟见肘,和籴只能解燃眉之急,却不是长久之计,幸而去岁风调雨顺,还支应得过来,天灾发生在此时,却是与他示警,江南至京都的漕运该好好整顿一番。

他前日着工部和户部商议献策,至今也没有可行的方案。

此外还有遣使与吐蕃议和的事宜;江南盗铸钱币、假币恶滥的问题。

由此又想到,钱荒愈演愈烈,钱贵物贱,百姓纳税以钱计,这样一来,实际缴纳的粮帛比应天年间高出一倍不止,可更改税制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

对了,差点忘了他还有个不省心的阿耶,吵着闹着要建避暑行宫,不知怎的突然又要派遣花鸟使去各地采选美人充实后宫。

尉迟越捏了捏眉心,少不得还得亲自去一趟华清宫,当面劝谏一二。

正盘算着,有内侍捧了一摞书卷进来:“启禀殿下,这是昨日收到的行卷。”

是了,又到了一年一度进士明经科举的时候。

本朝科举试卷不糊名,公侯高官可向主试官举荐,往往还未下科场,状元便已定下。

各地的举子一入夏便陆陆续续入京,将自己的得意诗文制成卷轴,上京都各路达官贵人门前投献,以便得到贵人赏识,一朝平步青云。

径直上东宫门前行卷的虽然不多,可太子总揽朝政,自然有人想方设法通过各种门路将文卷塞到他眼前。

平日他再忙也要抽空看上几眼,不过最近实是分身乏术。

正要命黄门暂且收起来,忽然想起前日听来遇喜提过一嘴,承恩殿的黄门这几日似乎从市坊搜罗了一些往年的旧行卷,供太子妃闲暇时观览。

他完全懂得,理账是极枯燥乏味的事,很需要调剂一二,这些举子为了引人瞩目,在行卷中花样百出,不但有诗赋,还有许多荒诞不经的传奇故事,堪可娱目娱心。

他想了想,沈氏虽无出众才情,毕竟知书识礼,想来好坏还是能分清的,倒不如把这些卷子交予她阅览筛选一遍,将好的挑出来。

他打定了主意便道:“将这些送到承恩殿去,让太子妃替孤筛选一遍。”

内侍微露迟疑之色,尉迟越一哂:“无妨。”

科举是国之大事,虽然只是替他审阅行卷,却也有瓜田李下之嫌。

不过尉迟越向来不以为然,自己庸懦无能没有主见,才会格外敏感,成天担心后宫女子干政。

他是由巾帼不让须眉的张皇后手把手教出来的,上辈子他对张后心存提防,说到底忌惮的还是张家手中的北门禁军。

对嫡母本人,他既敬且佩,张皇后出身将门,于军国事上多有见解。便是监国多年,边事防务上他还是习惯与嫡母商讨,有时得她点拨一二,真有醍醐灌顶之感。

上辈子死时,他也是深憾嫡母已不在世,若有她掌舵,定然可保社稷平安、万民无虞。

沈氏的才干打理后宫算得游刃有余,可前朝之事却不能放心托付于她。

太子殿下宵衣旰食,忙得焦头烂额,太子妃也是废寝忘食,忙得不亦乐乎。

前日搜罗来的传奇集子都叫她看了个遍。

好在又到一年进士明经科举之时,每日有许多新的行卷被达官贵人的门房、奴婢卖到书肆。

隔几日她便遣个识文墨的黄门前去搜罗一番,每次都能有所斩获。

不过她也不是镇日不务正业,百忙之中抽空看了看尉迟越的家底,田产不少,仓廪却空了一大半,她不用看帐簿,便知太子又拿私产去补贴国用了。

饶是她与尉迟越两看相厌,她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难得的贤明君主。

这一日,她囤积的书卷又将告罄,正要叫黄门再去一趟市坊,便有两名长寿院的内侍,各抱了一大摞书卷来。

得知是尉迟越的吩咐,她不由诧异,举贤任能事关国祚,后宫干政不是最犯忌讳的事么?难不成因为沈家不行,所以没了这重顾虑?

她不明白尉迟越此举何意,但既然太子有令,那她也只好奉命行事,横竖还省下一笔买卷子的钱。

待那两个传话的内侍一走,她便饶有兴味地看起来。

连看了几个卷子,水平参差不齐,她一边看,一边将卷子分作上、中、下三摞,以青笔勾出佳句,略作点评,一晌午便判了五六卷。

用过午膳,她小憩了一会儿,起来用了点茶汤和菓子,回到案前,又抽出一卷,刚一展开,差点没叫菓子噎了个半死。

卷头上赫然写着“河阳宁彦昭”,正是宁十一郎的郡望和名讳。

沈宜秋连忙喝了一口枣茶,把梗在喉咙口的面食压下去。

她捧着茶杯,指尖敲敲杯壁,莫非尉迟越是在试探她?

可根据她对尉迟越的了解,他不像是这么无聊又小肚鸡肠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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