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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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婉蕙叹了口气,打开妆奁,奁盒里的簪钗环佩也都是姨母的物件,大多只戴了一回便弃置一旁,她在这蓬莱宫里能随意取来插戴,可却带不走。

姨母说圣人赏赐不便拿来赏人,戴出去也太过招摇,其实意思很明白——若是想过衣锦馔玉、僮仆如云的日子,便设法当人上人吧。

何婉蕙挑挑拣拣,挑出一支最不起眼的羊脂白玉花头金簪,用眼角余光瞥了瞥随侍一旁的宫人,见她果然露出了赞许之色,心中一哂,抬头对她温婉地一笑:“可否劳动姊姊,去百福殿问一问表兄的风寒可有好些?”

话音未落,她的婢女已经从香囊里取出一块银饼子递了过去。

那宫人笑道:“小娘子何必与奴婢见外,本就是奴婢分内事。”

说着接过银子揣进袖子里,便即去百福殿打探消息去了。

何婉蕙暗暗叹了口气,她在这宫里是外人,每有差遣便要使钱,姨母虽不算吝啬,但她赏下来的是宫锦彩缎器玩,何婉蕙打赏宫人内侍却都是真金白银。

久而久之,还真有些捉襟见肘,若是前程有望,这钱也不算百花,可偏偏……

想起祁十二郎,她不由蹙了蹙眉,这门亲事曾经羡煞旁人,祁家门第高,祁郎风神如玉、才学兼人,唯一的不足便是自娘胎里带了些弱症,原也没什么大碍,可谁知年岁渐长,那病症却越来越重,宫中尚药局的奉御都束手无策,尤其是去岁冬日以来,病势一日沉似一日。

她起初还求神拜佛祈求他痊愈,如今也没了念想。

这门众人称羡的好亲事,已令她成了长安权贵中的笑话。

为今之计,也只有回头走宫中的门路了。

她咬了咬牙,若非甘露殿那老乞婆从中作梗,一早便直说太子正妃不能是她,她早就是东宫主母了,耶娘又何苦退而求其次替她定下那病秧子。

好在都说祁十二郎已油尽灯枯,行将就木,想来就在今冬了——其实他这样苟延残喘着,于他自己也不过是熬日子,徒增痛苦罢了。

若是能早些尘归尘土归土,她至少也能封个良娣,如今两个良娣之位都叫人占了,却只好屈居人下了。

好在太子待她……她想到此处,眉头不由蹙起来。她与太子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不是旁人能比,她一直很笃定,便是他娶了妻妾,她也不曾看在眼里。

可是昨晚太子的神情,却叫她莫名心烦意乱,凭着女子的直觉,她看得出沈七娘已在他心里占了一席之地。

他们成婚不满两月,为何会如此?莫非那沈七娘真如传言中那般光艳无匹又手段高超?

她不禁看了一眼铜镜,镜中人眉目若画,身姿婉媚,论姿容态度才情,全京都谁人能及她?她虽未见过沈七娘,却也不信她能强到哪里去。

何婉蕙心下稍安,打开装胡粉的螺钿小盒子,她昨夜睡得晚,眼下的青影要留着,微显枯涩暗淡的肌肤却要稍微遮一遮。

就在这时,有宫人掀帘子进来传话,道贤妃醒了。

何婉蕙只得将盖子扣回去,心中暗暗叹了口气,面上却是笑意盈盈的:“姨母今日起得倒比平日早些。”

说话间到了贤妃帐幄前。

郭贤妃刚起床,见了她道:“九娘快来替我梳个堕马髻,画个桃花妆,今日五郎要来看我。”

何婉蕙一听说表弟要来,脸色微微一白,勉强扯动嘴角:“不想能见到表弟,真是意外之喜。”

她这个表弟才十三岁,可心眼比筛子还多,一双狐狸眼似能洞穿人心,偏他还仗着年小口无遮拦、撒娇卖痴,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每回见了她,总要说些怪话令她难堪,偏偏郭贤妃将他看得眼珠子似的,一句“他年小,别与他计较”,她便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

何婉蕙满腹心事地替贤妃梳妆打扮,又替她配了衣裳腰带鞋袜和簪环,佯装不经意地道:“未知表弟何时到?”

她打定了主意,若是尉迟渊一时半会儿不来,她便提出去探望表兄,郭贤妃想撮合她和太子,自是乐见其成,到时候她借着侍疾之名,便可避开这小魔星。

横竖他在这飞霜殿也坐不住。

谁知不待郭贤妃回答,便听门口传来个少年人的声音:“噫,何表姊也在么?我这趟来得可真巧!”

别的少年在这个年纪,嗓音大多如老鹅般不堪入耳,尉迟渊却与众不同,他的声音仍旧如泉流漱玉般悦耳动听。

可这么好听的声音落在何婉蕙耳中,却如一个晴天霹雳,她胳膊上立时起了层鸡皮疙瘩。

一个晃神,五皇子已经到了近前,歪着头一言不发地端详她。

尉迟渊的眉眼与母亲有几分相似,母子俩的瞳色都比一般人浅些,可两人的眼神却是天差地别。郭贤妃的眼睛里透着几分憨蠢,而尉迟渊的眼睛却剔透如琉璃。

他的容貌不如兄长俊美,却有股子妖冶气,偏生转眼之间又能露出孩子般的纯真来。他的舌头像是淬了毒,可若是他愿意说几句好话奉承你,能叫你整个人浸在蜜糖里。

他还是个十三岁的半大孩子,听说已叫长安城里不知多少小娘子伤了心,可想而知长大了会是个怎样的妖孽。

何婉蕙叫他一双眼睛盯着,心不由自主地砰砰乱跳,脸颊里透出粉色来。

尉迟渊却忽然凑近她的脸:“表姊今日似有些憔悴,粉也上不匀了,可是为我表姊夫的病寝食难安?”

何婉蕙咬着腮上软肉,勉强扯出个笑来:“五皇子说笑了。”

尉迟渊微微眯了眯眼:“怎么是说笑,表姊夫生病难道是什么可笑的事?”

何婉蕙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

郭贤妃忙打圆场:“五郎,你怎么又与你表姊啕气,难得见一面,为何提这些伤心事招她?”

尉迟渊立即敛容,作个揖道:“表姊莫哭,表弟与你赔个不是。”

何婉蕙福了福:“五皇子折煞我了。”说着抽出帕子拭眼角。

尉迟渊嘴角一勾:“该当的,表姊有所不知,我们尉迟家的男子都有一种家传疾症,见了女子落泪便要胸闷气短,尤其是表姊这样的美人泪,更是一滴也见不得。我虽不如阿耶、阿兄那般病入膏肓,病根却是一脉相承的……”

话还未说完,郭贤妃一个香囊冲他扔过来,笑嗔道:“这刁钻古怪的孩子,连你父兄都编排上了!”

尉迟渊一探手,灵巧地将香囊接在手中:“阿娘疼我,故而只用香囊砸我,若是扔一颗眼泪过来,儿子怕要如表姊夫般一病不起。”

郭贤妃无可奈何,板下脸来道:“不许再说这些浑话!”

尉迟渊乜了何婉蕙一眼,见她已将嘴唇咬得发白,便不去理会她,对郭贤妃道:“阿兄呢?听闻他病了,我特来瞧个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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