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1 / 2)
她将两只香囊并在一起,飞鸾舞凤便合作一个圆。
她手巧,女红比起宫中针绣坊的绣娘不差,纹样配色更是有股子文士的雅致。
尉迟越道:“有心了。”
郭贤妃连声称赞:“我们阿蕙的手真是巧,前日你替我绣的那条腰带,圣人见了也赞不绝口,还说要托你绣一幅老君像呢。”
何婉蕙羞涩地低下头:“圣人和姨母谬赞。”
皇帝笃信黄老之术,能替他绣老君像,便是在他跟前挂了号,若是得个封赏,也能抬高她身份。
说不定皇帝多问两句,郭贤妃顺理成章将两人的事一说,没准皇帝一高兴开金口,祁家的婚事便能退了。
尉迟越明白他生母的心思,微微蹙眉:“那么大一幅画像,绣起来伤神费力,针绣坊又不是没有绣工。”
郭贤妃还欲说什么,何婉蕙却道:“表兄这是心疼阿蕙。”抿唇一笑,手指不由自主地绞着腰间系香囊的丝绳。
说了两句话,便有内侍过来问道:“启禀殿下,药汤已经煎好,可要现在服用?”
尉迟越命他端上来。
片刻后,便有内侍端了药碗进来,另一名内侍正要去接,何婉蕙却道:“中贵人,让我来吧。”
那内侍惶恐道:“怎么好劳动何娘子。”
何婉蕙却已将袖子挽入金臂钏,露出雪白的胳膊。
尉迟越起初不以为意,毕竟于他而言,几个月前何婉蕙还是他的妃子,喂个汤药实在算不得什么事。
待何婉蕙端起药碗,他方才回过神来,眼前的表妹不是上辈子的表妹,她眼下有婚约在身,男女授受不亲,她如此行事十分不妥,若是叫人知道了,未免于她闺誉有损。
他忙道:“这些事让下人做便是。”
何婉蕙俏皮地皱了皱鼻子,微微拖长了音调道:“表兄莫非怕阿蕙粗手笨脚把药汤洒了?”
尉迟越道:“你毕竟也及笄了……”
话音未落,何婉蕙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眼眶又红了起来:“表兄别见怪,是阿蕙思虑不周,只道自己心里一片光风霁月,不曾想到落在别人眼里是多么恬不知耻……”
尉迟越有些脑仁疼,不由解释:“孤不是这个意思。”
何婉蕙低下头,两串泪珠便落了下来:“阿蕙都明白,只不过怀念小时候,不想因为年岁渐长便与表兄生分了……”
尉迟越经她这么一提,不由想起小时候他出天花,成日关在院子里,连生母都不肯踏足他的寝殿,只敢在门外看一眼。
宫人内侍见了他也是一脸畏怯,不得已时才近他身。
何婉蕙却常常趁着姨母不注意,悄悄溜进来陪他,坐在他床边与他说话,他怎么赶也赶不走。
自那时起,这时不时在生母殿中见上一面的小表妹,便走进了他心里。
想起往事,尉迟越的心肠硬不起来了,他无奈道:“你莫要再哭了,是孤不好。”
何婉蕙抽出帕子拭了拭泪,轻轻吸了吸鼻子:“阿蕙知道。”
便即端起碗来,手执汤匙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表兄快喝药吧,药汤都快凉了。”
尉迟越喝了一勺,便接过碗:“有劳,孤自己来吧。”说罢仰起脖子一饮而尽,便有内侍上递上帕子与漱口的香茶。
喝完药,方才叫人传的晚膳也到了,何婉蕙却不愿去堂中用晚膳,对尉迟越道:“方才在姨母殿中用过些茶菓,阿蕙真的不饿。”
说罢对郭贤妃道:“姨母方才什么也没吃,赶紧用晚膳吧,这里有阿蕙照应着。”
郭贤妃客套了两句,便去堂中用晚膳。
殿中只剩下表兄妹两人和几名宫人内侍,虽说算不上孤男寡女,可也没差多少了。
尉迟越病中虚弱,应付何婉蕙的眼泪又实在劳心耗神,此时便有些犯困。
他想了想如何下逐客令才不至于招出她的眼泪,斟酌着道:“表妹还是去堂中用些饭食,用完膳便陪母妃回殿中安置吧。”
何婉蕙摇摇头,体贴道:“表兄可是乏了?乏了便睡吧,阿蕙待你睡着便离开。”
小时候她也总这么说,尉迟越知道她固执起来远非常人能比,也不再劝她,躺下来阖上眼。
不一会儿药汤中的安神药物起了效,他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郭贤妃用完晚膳回到殿中,见儿子已经睡着,便对外甥女道:“三郎既已睡下,我们也回去吧。”
何婉蕙看了看微弱烛光中男人沉静的睡颜,轻轻摇了摇头,对郭贤妃道:“姨母先回去吧,阿蕙再坐一会儿,表兄生着病,阿蕙不忍叫他醒来见床边无人。”
郭贤妃按了按外甥女的肩头,嗔怪道:“你这孩子,可惜……”她将后半截话咽了下去,但可惜的是什么,自然尽在不言中。
沈宜秋薄暮时分从东宫出发,到得百福殿时天已经全黑了。
听闻太子妃忽然驾到,尉迟越身边的黄门面面相觑,都是一脸苦相。
太子妃是他们东宫的正经女主人,自然要小心伺候着,可床边的这一位也得罪不起,她在太子心中的分量有多重,他们这些随侍多年的近侍都清楚。
而且与这何九娘定亲的小郎君据说只剩一口气,什么时候喘出来,这小娘子八成也要入东宫,太子与她青梅竹马的情分,受宠是板上钉钉的事,这时候不说结个善缘,至少不能得罪她。
偏偏大黄门来遇喜回乡奔丧,若他在还能妥善应付过去。
几个黄门打了一番眉眼官司,无声地推举出一个倒霉蛋,负责出殿迎接太子妃大驾。
沈宜秋乘着步辇穿过庭院,便见一个黄门带着几名宫人,快步走下台阶迎上前来,满面堆笑地行礼:“奴拜见娘子,请娘子安。”
沈宜秋由宫人搀扶着下了辇,问道:“殿下如何了?”
那黄门道:“回禀娘子,殿下服了汤药,才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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