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1 / 2)
尉迟越很快明白过来,对她来说,灵州比长安更像故乡。
过了积石岭,便是灵州南界了。
一行人穿过鸣沙,又行数日,终于在三月初二黄昏抵达灵州城。
灵州城是西北的交通要塞,濒临黄河,地平壤沃,胡夏赫连氏曾置果园于此,旧城在河渚上,随水上下,从未陷没。
太子一行抵达时正值阳春,城中桃李争妍,烟柳拂堤,“塞北江南”之称名副其实。
灵州官员照例出城迎接,将太子一行迎入刺史府。
沈宜秋之父曾任灵州刺史,刺史府便是她曾经的家,不过回到家园固然欣喜,但物是人非,心中又别有一种怆然。
她随众人一起穿过前院,这是阿耶曾经处理政务的地方。屋舍经过后来两任刺史的修葺,已与她记忆中的模样有些许不同。
她还记得那时候阿娘病重,阿耶生怕她在后院闹她,便将她带到前院,让她在自己书斋中玩,她闲着无聊,在他的书卷上画猫儿狗儿,他见了也不生气,待办完正事便抱起她放在肩上,一路扛着她回后院。
沈宜秋一步步走着,脚步渐渐发沉,回忆越来越多,越来越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正出神,忽然有黄门走到她身边,低声道:“林待诏请随奴来,殿下有请。”
沈宜秋不明就里,跟着那黄门径直往前,走到尉迟越身边。
太子向伴驾的灵州官员道了声失陪,低声对沈宜秋道:“孤带你去个地方。”
沈宜秋跟着尉迟越穿过回廊,心中越来越讶然,太子从不曾来过这里,却似乎对刺史府的地形了然于胸。
不知不觉到了一处院落前,沈宜秋感到眼眶一阵阵发酸——这正是他们一家三口所住的地方。
阿娘西嫌刺史府的正院太大,房舍太幽暗,阿耶便顺她的意,住在后园中一个小偏院里。
沈宜秋站在半掩的木门外,有些近乡情怯,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尉迟越。
太子向她点点头。
沈宜秋屏住呼吸,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将门轻轻一推,门轴发出轻轻的吱嘎声。
她跨进院中,不觉捂住嘴,睁大的双眼中沁出泪来。
夕阳的余晖洒在小小的院落中,庭中一棵两人环抱的大榆树上榆钱累累,院中的八角井、低矮的房舍,都与她模糊的记忆渐渐重合。
她走到榆树前,轻轻抚摸粗糙的树干,仿佛在与一位老友打招呼。
沈宜秋忘了时间,仿佛穿梭在回忆中,以为早已经忘却的往事翻涌上来。
她很快便发现这些房舍是新建的,堂屋的阶石上没有她记忆中的豁口,自东数第三根廊柱上也没有她用小刀挖出的刻痕——这院子是有人按当年的模样重建的。
至于谁会大费周章做这些事,她转念之间便明白了。
就在这时,东厢门帘一动,一个老仆妇走出来。
沈宜秋一怔,随即认出来,失声道:“嬷嬷?”
她的乳母比记忆中苍老了些,但仍是那慈蔼的模样,一见她便泣不成声:“小娘子……”说着便上前抱住她。
沈宜秋转过头,透过泪光看向尉迟越。男人倚在门边,眼中含笑,静静地望着她。
你失去的,我替你找回来。
第106章 上巳
李嬷嬷回过神来,松开沈宜秋:“娘娘恕罪,民妇忘了规矩。”
说罢向两人行礼:“民妇李氏,拜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沈宜秋忙将她拉起来:“嬷嬷别多礼。”
尉迟越对沈宜秋道:“谢刺史还在等着我,我先去前头,你留在这里歇息,晚膳孤叫人给你送来。”
沈宜秋道:“妾恭送殿下。”
尉迟越一笑:“我就去片刻,不必依依不舍。”
沈宜秋无可奈何,这人死性不改,一有机会便要占点口舌上的便宜。前一刻她几乎感激涕零,后一刻便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转念一想,这厮虽然少年老成,但说到底才十八岁,心智稚嫩些倒也不足为怪。
太子虽然说不用送,沈宜秋还是将他送到院外。
两人站在廊庑下,沈宜秋低声道:“多谢殿下。”
尉迟越挑挑眉,云淡风轻道:“举手之劳罢了,也值当谢来谢去。”
沈宜秋知道他时刻都要装出举重若轻的模样,也不戳穿他,抿唇浅笑:“无论如何,谢谢殿下。”说罢郑重其事地敛衽行礼。
她心里明白,太子说得轻松,但找人并不容易。
上辈子乳母被沈老夫人逐出府,她后来遣人查访,甚至还请托在户部供职的舅父,可到死也没有查到乳母的下落。
在爬满葡萄藤的回廊下走了几步,尉迟越停下脚步,转过身,双唇在太子妃的额上轻轻一触,自然地执起她的手:“我一会儿就回来陪你,今晚我们就宿在这里。”
顿了顿,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别猴急,夫君去去就来。”
沈宜秋脸一红,便即抽出手,屈了屈膝盖,转身就走。
背后随风飘来男人的轻笑,她磨了磨后槽牙,不觉也笑了。
自打在庆州刺史府两人住在一起,太子便义无反顾地扯下了这层遮羞布,公然和他的“小男宠”双宿双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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