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2 / 2)
萧莨不亢不卑地应道:“臣是工部都水司的主事。”
他只是个六品官,没有上朝的资格,除了那回的殿试,确实鲜有面圣的机会,即便是参加那些庆典、宴席,在人堆之中,皇帝也根本不会注意到他。
“六品主事,屈才了……”皇帝沉声喃喃,似说与他们听,又似自说自话,话锋一转,又问,“朕听闻,国公府与怀王府有结亲之意,前两日怀王还特地进宫来与朕禀明,说其弟与你情投意合,愿结秦晋之好,甚至愿意放弃王爵只为与你双宿双飞,是否确有其事?”
“确有其事,”萧莨的神情格外认真且诚挚,“臣与怀王府的小郎君同心合意,认定了他,愿陛下成全。”
萧蒙帮腔道:“臣弟与怀王府的小郎君一见倾心,所谓情之所钟,非礼法所能规束,还望陛下体谅。”
皇帝眸色几变,终是一笑:“既是有情人,朕又怎会不答应,从未有过祖宗规矩是宗室男丁不能嫁作他人妇的,既是两厢情愿之事,朕便成全你们,亲自为你们指婚。”
“谢陛下隆恩。”萧莨赶忙谢恩,言语间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又说了几句,皇帝乏了,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那端坐不动的虞道子抬眼,望向俩人并肩离去的背影,双瞳微缩,若有所思。
马车驶离皇宫,萧蒙叹道:“若非南边出事,陛下怕也不会这么痛快答应这门婚事,还亲自下旨指婚。”
皇帝如今愈加依赖他们承国公府,唯恐西北边境也守不住,终有一日会逃无可逃。
他们不过是求一门婚事而已,他自然要满足。
萧莨皱眉道:“陛下应当也是想借此让我们与皇太弟生出嫌隙,国公府与怀王府结了亲,还是陛下指的婚,皇太弟必会多想。”
“皇太弟怎么想与我们无关,”萧蒙微微摇头,“陛下着实多虑了。”
他们萧家向来无意掺和皇权之争,与皇太弟亦无不该有的往来,小姑出嫁之时,祝玖渊还只是亲王,彼时尚有皇太子在,若非祝玖渊诚心求娶,小姑又当真动了心,父亲也不会答应。
那或许是萧让礼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
“之后陛下说不得会重用你,再利用你去对付皇太弟,你,……万事小心。”萧蒙沉声提醒萧莨。
“我知,”萧莨应道,“我心中自有数,兄长放心。”
傍晚,萧莨推开窗,一只小巧的黄莺鸟自窗前跃过,绕着窗外的梧桐枯枝盘旋一圈,跃身而下,落至窗台上,抖了抖羽翼,放声吟唱。
萧莨微微睁大双瞳,黄灿灿的鸟儿格外喜人,千啼百啭、芳音袅袅。
他怔怔看了片刻,神色一顿,转身快步出了门。
王府的马车停在国公府侧门外,萧莨上车推门进去,因为走得过急额头上隐有渗出的薄汗,他一瞬不瞬地望着面前笑容粲然的祝雁停,好半晌,喉结滚了滚,喃喃道:“你怎么来了?”
祝雁停眼眸含笑,不答反问:“表哥怎知我来了?”
自那日围场回来,祝雁停因为脚上受伤一直没出过门,这几日朝中事情又多,萧莨亦抽不出空去看他,他们已有好些天没再见过。
萧莨一时有些恍惚:“你的伤,好了吗?”
“已经没事了,不然我今日也不会出来,这几日都未见到表哥,我有些想你了。”祝雁停笑着呢喃,坦然诉说心中思念。
萧莨长久地凝视着他,祝雁停帮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被萧莨扣住手腕,拉入怀中,炙热气息落在耳畔:“我看到那只莺鸟,先前在你的院子里见过。”
祝雁停抬手环上萧莨的脖颈,轻声一笑:“我特地带来的,好玩吗?”
“嗯,好玩。”祝雁停总是带给他这样的喜出望外,叫他打心眼里欢喜。
“我院中那些莺鸟都是我自个训出来的,从前还被关着的时候,用之与兄长传递信号,它们可机灵,……不说这个了,表哥,你今天进宫去了是吗?”
“是,”萧莨的语气是难得的轻快,“陛下已经答应,会为我们指婚。”
“真的?”祝雁停眸光乍亮,眼里有漫溢出来的惊讶与喜悦,“真的会赐婚?”
“嗯,圣旨明日应当就会下来。”萧莨眸中带笑,轻颔首。
“那可太好了,如此,便再不会有人反对我们,陛下可总算是做了件好事。”
萧莨抬手抚上祝雁停的面颊,轻声一叹:“就只是要你放弃王爵,委屈你了。”
祝雁停漫不在乎:“一个王爵而已,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表哥以后对我好些,我便不委屈,你以后,可事事都得依着我。”
“好。”萧莨未有半分犹豫,兄长之前曾说祝雁停身上没有祝家人的骄纵之气,其实不然,祝雁停的骄纵或许只对他,他亦十分受用。
说了一会儿话,祝雁停便要走:“兄长叮嘱了我回去用晚膳,过两日我再来找你。”
萧莨执起他的手,在指节上落下一个轻吻:“路上小心。”
下了车,萧莨站在原地,目送马车离去。
黄莺追逐着车舆,金色毛羽在斜阳下熠耀生辉,莺啼声渐远,那人的昵昵之音还依稀在耳边。
第18章 不定心绪
清早,祝雁停刚起身,正被人伺候着更衣洗漱,怀王妃身边的人送来册子,说是王妃为他备的嫁妆清单,请他亲自过目,若还有什么缺的,再行补上。
祝雁停接过,轻勾唇角:“你们回去跟嫂嫂说,她有心了,这些已足够,不必过多麻烦。”
将人打发了,祝雁停翻开册子随意扫了一眼,他嫂子果真大方,尽挑好的东西给他,沅济寺后山脚下那座御赐的庄子便在其中,想必是他兄长的意思。
指婚圣旨已下,承国公府前几日业已送来聘礼,定下婚期,就在今年年底。
祝雁停搁下册子,心神一时有些恍惚,这是他想要的,无论是为了兄长,还是为了私心,这就是他想要的,他应当高兴,应当满怀希冀,可不知为何,他心中并不踏实,只无法说与旁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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