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1 / 2)
顾佑平觉得女儿这个样子,实在令人担忧,便对薛少河道:“这些事都与眉眉无关,你先放了她。”他此刻还不是很担心顾唯念的安全。据白梅所述,薛少河为了救眉眉不惜以身犯险,对女儿也是一片真心。而且眉眉的身体太过虚弱,实在不宜太快下山。所以,他才放心薛少河与女儿在悬崖绝顶生活了那么多天。否则,他早忍不住让人诓他二人下来了。
顾佑平仍然是抱有一线希望的,希望薛少河不要利用顾唯念来向他复仇!
薛少河却在冷笑:“你在说笑话吗?我如果,我如果知道她是你的女儿……”他看了一眼顾唯念,她正在无声哭泣。她那么聪明,眼下这样的情形,她肯定已经猜到很多事了。何况,他方才和顾佑平的几句简单对话,等于已经将一切和盘托出了。
他跟她之间,是再无可能了。
可是看她这么哭,他仍是难免会受到干扰。他现在一颗心,也是乱成一团,只不过面上仍在强装镇定。
薛少河既讨厌现在的自己,又恨死了叶寻。这个疯女人,她到底想干什么?薛少河喃喃道:“我现在只想……掐死叶寻……顾唯念,她应该很清楚你的身份吧?可她也明知我的身份……”他的喃喃低语,忽然变成暴喊,“她为什么要这么干?她不知道自己在害人吗?”
将一对本有血海深仇,却对对方身世一无所知的年青男女,安排到一起,并肩走很长一段未知的路途。傻子都能猜到,他们之间极有可能发生些什么!
面对薛少河的疑问,顾唯念只是落泪更多。她也不明白叶寻的用意。何况她即使知道,此刻也没办法回答他。原来,叶寻将她托付给薛少河,并不仅仅是因为,她忽然知道了生母的下落,赶着去寻找生母么?这短短一瞬间,变故太多,疑问太多,顾唯念觉得脑袋很乱,心跳也忽然变得很快很乱却又莫名的沉重。她几乎能感受到自己的每一次心跳,甚至能感受到体内有气血在上涌。
顾佑平道:“薛少侠,你要为父报仇,天经地义,可这件事与我女儿无关。”
薛少河冷冷瞥了一眼顾唯念,这才道:“顾相,有件事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不是什么君子,从来都不是。听闻顾相神功盖世,普天之下,除了洗剑阁、崇苍宫,再无人能做你的对手。”
顾佑平道:“早些年我四处征战,侥幸胜过三五高手,是以,便被武林上的朋友过誉了。”
薛少河道:“那你猜我是信这说法呢,还是不信呢?”
顾佑平答不上来。他只有这一个女儿,相依为命多年。遇到顾唯念的事,他总是格外紧张。虽然这种紧张,他从不会让女儿知晓。但其实,他的手心从薛少河说出那句,“我如果知道她是你的女儿……”时,已经慢慢湿了。
他当然希望薛少河不要信这话。薛少河越轻视他,他越有机会平安带走女儿。毕竟他此刻看来,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身后也不过有三五私卫。白梅和另一个对他忠心耿耿的小田,没能将薛少河支开,反而被薛少河将计就计甩开了。所谓拳怕少壮。薛少河这样的年青人,武功好,头脑又不错,很容易因为轻视老者而疏忽大意。
可是薛少河显然不敢轻视这位名满天下的左相。他的目光此刻已经不去看顾唯念了,或许也不忍心再看,他一瞬不瞬盯着顾佑平,冷冷道:“顾相,我的确对你的女儿动过情,但那都已经过去了。现在,让你的人退下,越远越好。”
顾佑平只好让几名私卫退下,退得远远的。茶馆的掌柜和伙计已经吓得不知躲到哪里去了,这里只剩了薛少河、顾唯念和顾佑平三人。
薛少河又随手指了一张桌子:“坐到那边的桌子上,那边有个茶壶,只要你用左手抓起来,灌注真气,敲在自己右手上,我相信顾相那一身傲人的掌力能废掉一半!若顾相身上有个匕首什么的,可以直接削去右掌,那就再好不过了!”
顾佑平的左手轻轻颤动一下,但深色依旧平静,淡淡道:“好。在这里,一切都听薛少侠的。”
顾唯念觉得自己全身都在燥热。一颗心都有跳出来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僵硬的四肢百骸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搅弄。薛少河封住她穴位时,手劲并不大,而此刻,她周身的血液仿佛又活跃了,甚至奔腾了,一齐涌向心口。终于,她全身一颤,身子向后一倒,正好跌在薛少河怀里,口中却是一蓬鲜血喷了出来,正好落在薛少河灰白色的衣襟上。
第146章
顾唯念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又大又舒服的床上,只是屋子里的一切都很陌生。这是一间在普通不过的民居,干净、简陋,很常见,但她确定,自己从未来过这地方。
薛少河背对她坐在一张方桌前,手上不知在做什么。他的背影如此熟悉,她看一眼便知道是他。
顾唯念多希望方才经历是一场噩梦,现在她醒了,他还是他的薛大哥,爹并没有来,她和薛少河依旧好好的……
想到这里,顾唯念忽然痛恨自己。她忽然觉得自己很贱,很蠢!她已经真切感受到了身体忽然间的虚弱,方才的经历那么真实,又怎么会是梦。都已经这样了,她还在幻想能跟薛少河好好的。薛少河刚才居然抓了她,要挟父亲自断右掌。他当时扼住她后颈的手那么稳定,没有一丝犹豫。顾唯念想到这里,便觉不寒而栗。
薛少河似乎是察觉到背后人的呼吸节奏变了,回转身来。看到顾唯念醒了,他明显松了一口气,面上轻松了不少,但很快,他的面色便又沉了下去。
顾唯念问道:“我爹呢?你把他怎样了?”
薛少河容色发白,只是道:“你吐血昏了过去,我便带你离开了。顾佑平顾忌你的生死,根本就不敢追过来。”因为他带她走时说了,若叫他发现
顾唯念长长松了口气,她单手撑着自己,勉强坐起来,身子一阵剧烈咳嗽。体内的气血隐隐又开始翻腾。她现在已经知道,这极有可能是被压制住的蛊王又在蠢蠢欲动了。心跳又开始加速,只是不似先前那么难受,也不再想呕吐。
薛少河只是坐在一旁看着,若换了平时,他早已上前来搀扶她了,但是这次,他并没有,他只是静静坐着。
顾唯念缓了缓,这才问道:“你真的是……薛定平的儿子?”其实,她到现在也不知道薛定平是谁。她出生前的那段岁月,是个豪杰辈出的乱世,有名有姓的英雄那么多,她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薛定平这个名字,她似乎隐约也记得听人提起过,但对他的事迹,却已经不知道了。有时候,她也会好奇的问起父亲,父亲也会对她说一些那些乱世英才的事迹,可是好像她们父女之间,从没提起过薛定平这个人。可是至少她现在已经知道,薛定平是死在父亲手里的!败在甚至死在父亲手上的人也有不少,父亲根本没提起过这个人,本也不是什么值得惊奇的事。可是她现在多希望,父亲以前对她提起过这个人。那么至少,她在听到薛定昕这个名字时,就该想想,这个人是否和薛定平有什么关系……
只不过一切都已经晚了。
薛少河道:“我当然是他的儿子。我本来不叫薛少河,我叫薛以山。后来,我的堂伯父为了我的安全,让我改名换姓行走江湖。于是,我就改了名字。”但却不肯改了姓氏。他本就是同山关守关英雄的后人!他本可以为这个姓氏感到骄傲的!
“薛以山,薛以山……”顾唯念反复念这个名字,“好的,我记住了。以后不管你是薛以山还是薛少河,我都离你远远的。”她努力挪动身躯,勉力下床,只觉得一双脚好像踩在棉花上,站都站不稳。但她还是努力保持平衡,迈动步子,朝屋外走去。
薛少河依然坐着没动,只是道:“你走不出这个院子的。”
顾唯念哪里肯听,依旧蹒跚往外头去了,行到门口脚下一软,忙以手扶门框,撑住身子,终究是没倒下去。
薛少河忽然道:“是我太蠢,你们都姓顾,可我却没多想。”
“这该怪我”顾唯念虚弱道,“我一直瞒着你。”叶寻当然知道,她不会对薛少河说出过往的一切,所以连一句叮嘱也没有。她倒是放心!
“其实,我也不是一次都没多想过。我在莲台山试探过你是否真的与顾佑平毫无关系,你提起他时分明满口鄙夷。现在想来,你不过是担心我看出,你跟顾佑平有难以割舍的关系。而你看我满口夸顾佑平,自然不会想到我心心念念要杀他。”
顾唯念想起莲台山的时光,轻声问道:“那时候,你本可以多等几日,在莲台山动手……”
“可当时我身边有你。我要杀的人是当朝顾相,又是个一等一的高手,此举太过危险,我并不想连累无辜。”薛少河垂下眼眸。他反正已经忍了很多年,并不怕再多忍几个月。何况顾相代天子拜佛,行踪广为人知,反而会戒备森严,他并不能确定自己那时候会有机会动手。
顾唯念身子轻轻一颤,原来为了她,他曾两次延后为父报仇的时间。若算上这一次,只怕是第三次了。真是冤孽!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们?但她没有太多时间去质问老天了,她只想离开这里。她只盼着,此生此世都不要再见到薛少河才好。她们之间若一再见面,就难免要发生一些,她实在不想见到的事。
顾唯念出了房门,薛少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最好乖乖回来,不要逼我动手。你觉得我会放你走吗?”
顾唯念果然停下步子,她拔下头上的玉簪,对准咽喉:“好,你不让我走,那我便不走。我把这条命还给你!”她并不想再被薛少河当成威胁父亲的工具!
薛少河霍然起身,一个箭步来到顾唯念身边,去夺她手里的玉簪,只是他的手更碰到玉簪,人便已软软倒了下去。他冲过来的一刹那,顾唯念发现他脸色惨白得异样,待他倒下去时,两颊忽然间便已成了潮红色。
薛少河倒地后,便再也没有力气起身了。顾唯念也已虚弱得站不住,跌坐在薛少河身畔。她急切地问:“你受伤了?”
薛少河已经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顾唯念又问道:“谁伤了你?难道是……是我爹?”
薛少河还是不能开口。他觉得很疲惫,巨大的睡衣袭来,他已经实在无力抵挡了。可就在他要闭上眼睛时,顾唯念手中的玉簪忽然点在了他的右项上。薛少河心中一凉,那份疲惫却也奇迹般的消退了几分。
顾唯念稍稍一用力,尖尖的玉簪便刺痛了薛少河。只是,她没能用力刺下去。只要她真的刺下去,他就必死无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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