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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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渊嗓音很凉淡,他低垂着眉眼,情绪无不平静内敛,没人知道他在裤兜里偷偷地反复捏搓着触碰过她的指尖,去回味牵她手时的温热。

戚渊有点记不清这是多少年过去了。无数个颠倒错乱的白天和黑夜,无数个光怪陆离的梦境与幻想,让他在很长一段日子里失去了对时间的判断。一开始总是记着她,后面害怕自己记着她。再次相遇之后他果真开始患得患失起来,像个躲在阴暗里的变态一样去窥探她的生活、然后贪恋她的温暖。

太差劲了。自己真的太差劲了。

她那个时候是什么都还不懂的年纪,大概也记不住什么事情,不是说服过自己不去打扰她的生活吗?他现在这样又算做什么呢?

戚渊的情绪变化极快,他没等桃山回答,便往后退了一步,瘦削的背脊靠在书架上,从眉眼平和藏着欢喜到微皱着眉头自我厌弃,真真不过一瞬间的事情。

“你吃完糖便出去吧,”戚渊说,“走时把门关上。”

拿着巧克力、在纠结是要现在吃掉、还是把它供起来的桃山懵了。

“不想吃?”

戚渊伸手准备把糖拿走,察觉对方意图的桃山果断撕了糖纸把巧克力往嘴里一塞,心里有点遗憾。

她其实更想把巧克力带回宿舍,放在漂亮的礼盒中,然后和灵宝炫耀这是山神给她的糖,山神这个人真的是又帅又温柔。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山神突然不开心起来,她站在那有些局促,腮帮子很鼓,说不了话只能用一双干净温柔的眼睛朝着男人认真地看。

桃山的举措让戚渊脑海里出现过瞬间的空白,沉溺在女孩这么温暖的眼睛里片刻,他恍惚间回过神来——又来了,自己又来了,情绪又开始不受控制、阴晴不定、忽悲忽喜。

控制情绪这一方面他真的是永远都做不好。

戚渊定了定神,转过身把架子上一整盒巧克力全部拿了下来,然后放在桃山手上。

“我很抱歉,把你带到这来是我不对,”戚渊眼睫低垂,字句从未有过的和缓,他对着桃山很有耐心地说,“但愿没有吓到你,糖给你赔罪,你拿着糖回家。”

顿了顿,在空出来的沉默中,他突然又说,“桃子味的夹心,你还喜欢吗?”

桃山捧着盒子,微微睁大了眼睛。

——桃子味的夹心,你喜欢吗?

这是年少时那个哥哥,留给她那张纸条上的最后一句话。那张小纸条从病历本上撕下来,边缘残损,上面的字写得比狗抓的还难看,她却收着那张发黄的纸条十年。

小时候不明白,长大之后才知道年少那位哥哥活的艰辛与苦痛。他离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桃山都会梦见他,可是却再也没有机会再抱他一下,她一直为此遗憾。

十年的光阴如此漫长,足以把一个人的音容面貌通通模糊,桃山已经记不太清楚年少时那位哥哥的长相,只依稀觉得眼前的山神很是眼熟。

桃山盯着他看的时间过分地久了,戚渊实在扛不住,便错开桃山的眼睛——她睫毛长且翘,瞳孔黑白分明,视线清澈又专注,认真看着一个人的时候,那双明媚的桃花眼实在太犯规。

戚渊把糖盒往桃山怀里再推了推,然后打开门,轻轻按着她肩膀把她往门外推了一步。

“拿着,吃不死人。”

桃山拿着糖,在门口犹豫了很久,眼看着男人准备把门关上了,她才豁出去那般不确定地、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你,名字,是、戚、戚渊吗?”

戚渊关门的动作一顿。

桃山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是……戚、戚渊吗?”

“你觉得呢?”戚渊低头凝视她,深黑色的瞳孔印着她的脸,“不,我不叫戚戚渊。”

桃山的嘴角一点一点翘起来了,看见故人的喜悦让她的眉眼弯成新月,她认认真真地把话又重复问了一次:“你,叫,戚——渊吗?”

为了克制结巴,她每个字的音都是一个一个往外吐,戚字还特别拉长了。

戚渊一直看着她,眼里情绪不明,过了半晌,他才低声:“听不懂,你再说一次。”

迟钝如桃山都知道对方是在逗弄她了,但她实在是好脾气,一点也不介意别人逗她结巴,只是配合地抬头,欢喜地笑着,看着他的眼睛,字正腔圆地说:“戚,渊。”

戚渊。时隔十年。

她喊出他名字的场景是十年来支撑他活下去的所有信仰。这一刻的圆满和十年抑郁的辛酸纷至沓来,他瘦削的脊背似乎无法再承受这样的重量,“砰”的一下,他合上了门。

“戚渊?”桃山在外边轻轻敲门,语气也很轻,也很柔,像亲吻叶尖的露珠,“哥哥?你、你还好吗?”

她有在好好长大,十年光阴过去,涉江采过芙蓉,兰泽拘着芳草,她再次来到他的身边。

一门之隔,他弯着脊背蹲下身来,抬手掩住眼眶。

他性格凉薄,眼泪却很滚烫。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他正常的时候,对外人嘴贱对女主嘴撩;

男主他不正常的时候,阴晴不定、忽悲忽喜、自我厌弃。

接下来回忆杀了哈,打个预防针,男主比较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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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抢糖

十几年前戚渊和爸妈住在c市玉堂镇。

他爸是个街边修鞋的酒鬼,妈妈是家庭主妇,偶尔接一些缝缝补补的活儿。戚渊九岁那年有一次高烧,爸妈都忙,没顾得上照顾他,他的听觉因为那次高烧受损,听力降了一半,爸妈不知道,戚渊一个小孩子自己也不知道。后头学校里组织体检,医生告诉老师戚渊这孩子有些弱听,叫老师通知家长带他去大医院检查检查。

当时戚渊正读三年级,他班主任是个年轻的妈妈,姓张,最是母性泛滥的时候,一听就着急紧张,连忙上门家访。

“什么破烂玩意,”戚渊的父亲把吸完的二手烟头扔在肮脏不平的地面上踩了踩,对一身脏兮兮的戚渊啐了一口,用手捏着他耳朵,“你听不见?”

九岁的戚渊抿着嘴,他看着地面,布鞋有一搭没一搭地蹭着灰,“听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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