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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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恕吸了口气,“沙春躲避监控、拖延时间、由西侧进入演艺集团内部……她这一系列行为让我无法不这么认为。而且哥,有一个很主观的感觉我还没有给任何人说——周六演出时,我一直注意着沙春,我总觉得她的神情里有种悲伤。现在想来,她是不是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所以不由自主感到害怕、伤心?”

“不无道理。”萧遇安站起来,找出沙春的尸检报告,“你们昨天开会时,邢牧不就提过吗,沙春在窒息前期几乎没有挣扎,是到了后期才出现猛烈挣扎的迹象。一个策划好自己死亡的人,颈部刚被勒住时,确实不会怎么反抗,但当她濒临死亡时,挣扎就是本能反应。”

明恕说:“自杀的原因我也想过——沙春在经年累月的努力之后,终于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平庸。对一个有心气并为之付出了太多的人来说,这种打击是致命的。沙春的家看上去根本不像一个家,她用的是简易衣柜,客厅没有沙发、电视、茶几这些普通家庭该有的东西,她的钱都花在了练习室上。她是三年前搬到现在的住处,也是在三年前,她上传了第一个她弹奏古筝的视频。”

萧遇安虽然没有去现场,却已经看过了那些视频。

“技侦正在查沙春的网络痕迹,目前没有发现她与任何人发生争吵。她上网除了浏览音乐相关的网站,就是上传自己的作品。”明恕说:“现在我们没办法再问沙春——你传这些作品时在想什么?有什么期待?但按照一般心理,一个人孜孜不倦地将自己的作品传到公开平台上,不可能是孤芳自赏,她一定想获得认同。”

“如果能在网络世界获得认同,这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弥补沙春在现实工作中受到的打击。”萧遇安叹息,“可是即便是在网络上,她的勤奋也没有为她换来掌声。”

“所以我觉得,沙春可能沉浸入了一种万念俱灰的状态。她渐渐看清,努力是没有用的,天赋早就决定了一切。”明恕抹一把脸,又道:“但我又觉得这不成立。哥,沙春的卧室里没有床,却有一个精心装饰的帐篷,这说明她是个内心比较浪漫的人。事发前,沙春还去买了酸奶和牛奶放在冰箱里。这么一看,她又不像一个将要放弃人生的人。”

“那如果是她故意的呢?”萧遇安说。

明恕一怔,“什么?”

“内心浪漫和有自杀倾向并不冲突,浪漫的人有时更接受不了残酷的现实。所以帐篷这一点,可以先放在一边。”萧遇安说:“你注意到沙春的冰箱里有刚买的酸奶和牛奶,但你有没有发现,她冰箱里只有酸奶和牛奶?”

明恕瞳孔倏地紧缩。

冰箱里当然不止酸奶和牛奶,还有果啤、苹果、化妆品。

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短期内不会坏,不会腐烂。

“我看过照片,牛奶的保鲜期是27天,酸奶15天。”萧遇安说:“也就是说,在半个月内,奶制品不会变质,果啤和化妆品在冰箱里放一年半载也不会散发异味。至于苹果,苹果是保存期相对较长的水果,放在冰箱里,10天到15天不会变质。”

“这一堆东西,要散发出臭味至少需要10天!”明恕反应过来了,“沙春用它们来营造自己热爱生活的假象,而10天之后,她的尸体大概率已经被发现,警方必然搜索她的住处,这时候就会发现她冰箱里的‘存货’。她不愿意自家冰箱变得恶臭难闻,所以挑选的是保质期较长的奶制品,水果避开了夏天盛产却容易腐烂的葡萄、水蜜桃、西瓜……”

“既然要用他杀的方式谋划自杀,那就必须做得像真的一样。让我们误认为她对生活还有向往就是其中重要的一点。”萧遇安语气微转,“但这个帮助她完成‘自杀’的人,可能是谁?”

第49章 无休(09)

明恕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令栩之。

他为什么听到沙春的名字时会手抖?为什么在技侦调取“蒹葭白露”师生资料时,一直紧张地从旁观望?

“但这个问题比我们刚才讨论过的都复杂。”萧遇安说:“如果沙春是他杀,我们在现有的线索下,能够将侦查范围缩小到屈星以及培训班的部分人员身上。几乎所有他杀,都是浓烈、罪恶情绪的表达。但如果沙春是自杀,这其实很矛盾。”

明恕紧闭着眼,一边听着萧遇安的分析,一边回忆令栩之言行举止的每一个细节。

“对普通人来说,杀人犯法,杀人偿命。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有杀人的勇气。不管沙春是不是不想活了,那个勒死她的人,本质上都是凶手,最终必然付出代价。这个‘帮手’会面临双重心理压力——杀人,以及被判刑。”萧遇安握着一支笔,笔尾在笔记本上很轻地敲击,“在这双重压力下,ta仍愿意帮助沙春自杀,只能说明沙春对ta来说很重要,ta愿意为沙春冒险。”

明恕抬起头,“既然沙春无比重要,ta又怎么下得了手?还有,重要与否是相互的,尤其是对于沙春这种在职场不受待见、能力不受肯定的人来说。沙春对ta来说重要,那么ta对沙春来说也必然重要。一个人一旦杀过人,就算ta不被抓住,余生也会生活在恐惧与担惊受怕里,沙春死了倒一了百了,但这个‘帮手’的未来也被毁了。既然这是个对沙春很重要的人,沙春会自私到这种地步?”

“这就是我说很矛盾的地方,缺乏一个关键的逻辑支点。”萧遇安摇了摇头,“这案子现在有自杀和他杀两个方向,他杀看起来逻辑链更具说服力,但自杀……”

明恕等了会儿,“哥,你想说什么?”

萧遇安捏着眉心,“如果能给那个矛盾点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更倾向于相信沙春是自己策划了这场死亡。”

屈星在市内有两套高级住宅,其中一套与江南剧院仅有10分钟车程。

事发当晚,这套住宅所在小区的监控显示,屈星在10点37分进入小区,此后未再离开。

可即便是高级住宅楼,其监控设备也不是没有盲区。如果屈星早就清楚这些盲区,回家后再避开监控离开,就会造成他一直在家的假象。

明恕让技侦继续磕监控。

在不少命案中,当前监控虽然提供不了关键证据,但根据往日监控,有时可以总结出嫌疑人的生活习惯,为案件侦破提供重要思路。

磕监控是最枯燥的活儿,所有人都像睡着了一样,但其实每个人都聚精会神盯着倍数播放的视频。

忽然,周愿重重按下暂停,喊道:“快来看,这是不是沙春?”

经过精细化处理,视频上的人被证实是沙春。

5月29号晚7点01分,沙春来到屈星的住宅,两个小时之后才离开。屈星全程没有出现在监控中,既没有接沙春,也没有送沙春。

值得一提的是,沙春两次出现在监控中的状态相差极大,来时比较正常,隐约看得出开心,离开时整个人却阴郁下去,有一个用纸巾抹眼角的动作,像是非常难过,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开心与阴郁,必然都与她见的这个人有关。

而在此前的问询中,民乐部没有哪一位成员提过屈星与沙春的关系,而屈星本人,也咬定自己与沙春不熟。

“看来你和沙春并不像你所说的那么‘不熟’。”明恕转动平板,播放5月29号晚上的监控视频。

屈星看着平板,明恕盯着屈星。

与民乐团大部分人都不同,屈星的外在气质一看就是个“搞艺术的”。他穿着黑色轻薄款西装,里面的衬衣松开三颗扣子,锁骨下方挂着一条项链,头发以男性的标准来说偏长,用黑色的发夹在脑后挽了个松散的髻。

“沙春曾经去过你家,待了两个小时。”明恕问:“这两个小时,你们在做什么?”

屈星看完视频,竟然弯着唇角笑了笑,“我们啊,当然是交流艺术咯。”

“交流什么艺术?怎么交流?”明恕并未被屈星的态度影响,“既然已经到了在家交流艺术的地步,那你和沙春的关系不可能不熟,至少我没看见别的同事到你家去找你。”

屈星仍旧在笑,双手交叠抵在下巴处,“我发现一件事。”

明恕道:“你说。”

“沙春已经死了,所以我现在不管说什么话,你们都无法证实它的真假,对不对?”屈星弯着眉眼,“你们只能选择相信我,或者不相信我。而你们现在已经将我当做了嫌疑人,那我说的话,你们肯定不会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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