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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婧怡屈膝行礼:“大人安好。”

那李大人忙拱手回礼:“弟妹安好。”

竟如此称呼她,这么大的年纪,不以长辈自居,却和沈青云称兄道弟么?

三人又闲话几句,便在宫门口告了别。

沈青云扶婧怡上车坐定,自己随即也挑了上来。

婧怡有些惊讶:“四爷今日不骑马了?”

“嗯,”他神色不动地回答,一手放下车帘,忽然转目望向她,眼中露出一丝笑意,“想同你说说话。”

夫妻两个,成日下一个屋檐呆着、一个被窝里睡着,有话什么时候不能说,非要这会子急吼吼地挤到马车里来?

婧怡的脸微微有些红,转开眼睛,先打开了话题:“方才那位李大人是兵部尚书,妾身看他怎么像是个文官?”

“谁说文官不能做兵部尚书,李崇光大人虽不通武艺,却精通兵法韬略、奇门八甲,岂是一般粗莽武夫可比?”

婧怡想了想,道:“……他不会是纸上谈兵罢?”

沈青云闻言一愣,随即摇头失笑:“那你就小瞧他了,李大人曾多次亲赴战场,虽未到阵前杀敌,却坐镇中军、运筹帷幄,千军万马亦难敌他一人,”顿了顿,又道,“大齐东面临海,海上多有海盗,奸诈凶残无比,常年雄踞海上劫掠船只,以致大齐多年海运难行。偏我朝水军势弱,多次围剿皆未有果,便是当年还做着浙江布政使的李崇光大人出奇计诱之,将海盗骗上了岸,由当时的浙江总兵傅春来大人亲自领兵,斩杀了海盗头子,东海面上这才太平了几年。也正因如此,李大人方能以文官之身,被破格任为兵部尚书。”

原来如此,婧怡点头,面露倾佩:“原来是这样厉害的一个人物。”

只这等人物,为何要同你称兄道弟?

她想了想,又道:“妾身不懂朝政之事,只偶尔听人说起,但凡君王皆最忌朝臣洁党,咱们家身份又与别家不同,牵扯着晋王殿下与鲁王殿下。四爷虽在朝中为官,到底也是公卿之子……”

今上最忌结党营私,其中又以公卿、堂官共谋为甚,他懂得避讳风口浪尖上的文鼎候,怎又和惊才绝艳的兵部尚书站在宫门口大剌剌地聊天儿!

沈青云眼中笑意加深……有此等见识,可不是偶尔听说这么简单罢。他原以为妻子只是有些小聪明,如今看来她不仅长于宅门琐事,于朝局变幻亦有独到见解。

不可谓不惊喜。

因轻轻握住她的手,细细地解释:“你有所不知,此番傅春来率军西征,李大人便是三军粮草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其中重务可想而知。彼时我率沈家军自后路包抄匈奴人,以寡敌众,正是战事胶着、粮草吃紧之际,便是李大人甘冒大险,将粮草自已暴露的密径送至我军中,解了粮草之困,令军心大振,才能一举破敌。我与李大人因此结识,一见如故,这才成了忘年交。”说到地处,不知想到什么,露出无奈笑意,“你别看他举止儒雅、气质高华,其实最是个疏朗狂放之人,行事直来直去,他与我西北相交,再回京便称兄道弟,从不避讳。若我太过小心翼翼,反倒成了小人,也更叫旁人猜疑,不若就光明正大相交……胸怀坦荡,又何惧人言?”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今上多疑,太过谨慎、从不出错的人,反而更会引人关注。

二人话到此处,一时便没了下文。

武英王府的马车外表普通,内里却十分精致,坐蓐香炉一应俱全,十分舒适,且路面平坦、并不颠簸,婧怡坐着便有了一丝困意。

忽听沈青云开口道:“我送你的礼物,你可喜欢?”

婧怡一愣,什么礼物?

想了片刻方反应过来,是说偷偷为她张罗笄礼的事罢……确实别出心裁,令她既惊又喜、十分感动。

他也是真正的有心了。

因露出个大大的笑容,点头道:“妾身非常喜欢,多谢四爷。”

沈青云闻言,眉眼舒展,心情颇好,道:“尚衣局的人果然厉害,我只是粗粗比量了你的身形,她们就能将衣服做得如此合身,”目光含笑,将她细细打量一回,邀功似的道,“我见你时常穿黄色衣衫,便挑了这料子……这还是我头一次挑选衣裳布料,如今瞧着倒也不错。”

婧怡错愕。

他口中礼物,是说她身上这件衣服?

婧怡低头打量自己,按照笄礼的规矩,这是一套襦裙,上襦下裙,鹅黄色杭绸料子,绣了错落有致的青、白二色折纸花,上襦的领口、袖口皆滚了青色的边,裙摆则绣了清新别致的莲花纹。

这些都还在其次,这一身衣裳胜就胜在剪裁合体,将她盈盈不足一握的杨柳腰展露无遗。

沈青云究竟是怎么粗粗比量身形的?

她想起春和宫里,送衣裳来的姑姑那意味深长的笑意。

婧怡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怒还是该笑,这个沈青云看着精明,脑子里装的却不知是些什么,明明整个笄礼都是他的主意,却偏要拿件衣服说事。

想到此处,不由横了丈夫一眼。

沈青云却是一头雾水,前一段还说得好好的,怎么就生气了,还给自己一把眼刀子吃?

不过这一眼又娇又媚,他中了招,不觉得痛,反是又酥又麻、既惊且喜。

不由轻笑一声,将妻子揽入怀中,只希望这回府的路,越长越好。

……

武英王府。

先一步回府的蒋氏正和丈夫沈穆说话。

“老四难道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他媳妇的笄礼问都不问我一声,直接就在宫里办了,这是个什么意思,说我武英王府连媳妇的笄礼都办不起,还是防着我这个恶婆婆,免得叫老四夫妻两个受了委屈?”

沈穆今日也参加了中秋宴,此刻还未换下朝服,闻言冷冷看了妻子一眼,道:“你不说,我也就不想提了,你非要较这个真,我就和你算一算……老四媳妇的庚帖是不是在你手里,她是哪一天的生辰你不知道?也没见你开口说要张罗,难道你敢说你也准备了笄礼?”越说越怒,“往常你怎样苛待媳妇,我都未曾插手,是看在我们四十年的夫妻情分上,可你看看你现今是个什么样子?尖酸刻薄,少情寡恩,你以为不办老四媳妇的及笄礼是给她没脸?我告诉你,你是在打自己的脸、打王府的脸……堂堂超一品的亲王府,如此刻薄苛待儿媳妇,也不怕被天下人耻笑!若不是娘娘细心,替你补了这一场,我们武英王府此番就要沦为京城的笑柄,又要怎样和老四媳妇的娘家交代?”

蒋氏其实压根没注意婧怡是哪天的生辰,若她知道,也是会办笄礼的,不过绝不会邀请宾客,就以家风严谨、不喜张扬为由,将礼数早早走过一遍便了。

丈夫却二话不说,只管一味把她往泥里踩,又将宫里那位捧上天。

蒋氏的脾气也上来了:“您就念着她是个好的,把我想成那十恶不赦的妖孽!她在宫里办笄礼,人家还不是只说她一个人的好处,跟我们又有什么相干,还不是要说武英王府连媳妇的笄礼都不办!她要真是个好的,就该往府里传个信,让我们来办,她回头赏赐些物件也就完了……这才是正道理,哪家的妃嫔娘娘不是这么办的?说到底,就是她沽名吊誉!还有老四媳妇,我每天多少事情,难道还要费心思记着她的生辰,她要及笄了,自己没有长嘴,不会来告诉我一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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