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 / 2)
当然,文森特只是个孩子,他没必要把这些事太放在心上;而且他是个母亲,他该尽力包容文森特这些偶尔的小情绪。可同时他也是个普通人,他不希望自己在付出这么多之后得到的只是“你为什么没工作”这样的问题。
当他叫文森特出来吃饭时可怜的男孩看起来还是十分愧疚,“对不起妈妈,”他低着头小声说,“我错了。”他道歉。李逸文蹲下来抱着文森特,亲了亲他的额头,他知道文森特只是看到自己难过所以才道歉,但他还是没办法对着一脸可怜的孩子发脾气,“没事的。”他最后说,“去吃饭吧,爸爸马上就回来了。”
但李逸文看着一桌子的菜却一点都吃不下,他在做饭的时候就难受的不行,现在也没好转。他忍耐着看了一会面前的沙拉,可胃里还是难受的不行。“我去躺一会,”李逸文和文森特说,“你先吃吧,或者等你爸爸回来也可以。”
布莱恩在回到家里时没得到一如往常的迎接,他把外套和提包放到客厅,再走到餐厅,却只看到文森特一个人坐在桌子边。“你妈妈呢?”他问,一边解开领带一边拉开椅子坐下。
“妈妈说他有点不舒服。”他说,连头也不敢抬。他一直很害怕爸爸,因为布莱恩对他总是很严厉。
“是吗?”布莱恩说,“他去医院了吗?而且不舒服也不能不吃饭吧。”
“他说躺一会就好了。”文森特小心翼翼地回应,“妈妈心情也有点不好。”
“他怎么了?”布莱恩问,“怎么突然心情不好了。”声音也大了不少。可这时文森特却回答不上来了,他不敢说自己惹妈妈生气了——他害怕父亲会教训他,可他也害怕父亲会对母亲生气。他爸爸总是冷着张脸,虽然次数不多但文森特也目睹过父母吵架;说是吵架也不准确,在他看来更像是母亲单方面挨训,但每次争吵结束后布莱恩都会道歉,说自己不该声音那么大或者是不该乱发脾气。
“他会对妈妈生气吗。”文森特想,而且布莱恩措辞实在算不上温柔或者关心,在他听来还隐隐有点愤怒的征兆。
“我惹他生气了。”文森特最后还是坦白了,他不希望妈妈在被自己惹生气后又被爸爸教训,“别对妈妈发火,我惹他难过了。”他声音小的几乎听不到。
布莱恩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文森特的反应让他难过又有点不可置信;难道他在孩子心里就是那种会欺负妻子的alpha吗?文森特表现的像是他下一秒就要把李逸文拖出来质问他有什么不满意的,而这让他很受伤。
“我,”布莱恩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感觉嗓子干的发疼,“我不会对你妈妈发火的,现在告诉我,怎么了?”
第21章
文森特低下头,小声嗫嚅着,“你别生气,爸爸。”然后告诉了布莱恩事情的始末,他如何惹到李逸文,而妈妈又是怎么回答他那些话的。
无力感沿着布莱恩的脊椎攀升,他在面对李逸文时总会这样,无可奈何又毫无办法;然后李逸文给了他一个儿子,而无力感的对象从李逸文个人变为了家庭。虽然已经很久没感觉到了,但说实话,从李逸文提出离婚的那一刻起,这感觉就沉沉的压在他心里,只是被可以忽视了;现在在文森特的叙述中才得以重见天日。
布莱恩很想发火,告诉文森特,“你妈妈为你付出一切?为什么你毫无感激之情呢?”但他甚至没资格去教训文森特——李逸文也为他付出了一切,而布莱恩又是怎么回报他的呢?但现在不是陷入回忆自我厌恶的时候,他要先把文森特的事情解决了。
“你不希望你妈妈是个全职太太?”布莱恩努力放缓语气,“为什么?因为你同学的妈妈都有工作?仅此而已?”他也和李逸文讨论过类似的问题,大学的时候,那时候布莱恩是个有点激进的平权主义者,或者说他把自己伪装成那样,他心情激昂地和李逸文争论过omega应得的权利。但李逸文并没做出他所期望的回应,至少和与他讨论过类似话题的omega完全不同。
“你还真激进。”李逸文耸耸肩,“我也不是不支持你,只是不应该是自己选择吗?想在家里就在家里,想工作就工作,做自己想做的就好了,各得其所,多好。大家宣扬独立所以就非要工作吗?我觉得不用那样,自己喜欢就好了。”
布莱恩在听到他的话之后沉默了一会,然后问他想做哪种人,李逸文笑了一下,没正面回答,让他猜猜看。当时的布莱恩惊讶于李逸文的这番言论,他在此之前都没想过有这个选项——做自己喜欢的。
他试着组织语言,想把李逸文跟他说过的话再和文森特讲一遍,“你要看自己喜欢什么,而不是被牵着走。”可他说了一点就继续不下去了,语言太过苍白,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也太难理解。“过来。”布莱恩对文森特说,看他毫无反应就拉住了他的胳膊。文森特以为父亲终于生气了,他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却没什么作用,又悄悄抬起头去看布莱恩,才发现父亲看起来比他想的要平静许多。但文森特还是有点害怕,“你真的不生气?”他小声确认道。
“不生气,带你去看个东西。”布莱恩承诺道。他带着文森特来到车库,第一次给别人分享了自己一直收藏的,所有和李逸文有关的东西。
他把李逸文的大学时的教科书和笔记本找出来,但文森特看不懂这些,布莱恩也看不懂,那些奇怪的名字就像咒语一样排列在书上,全都通往他根本无法理解的世界。所以布莱恩找到了些更直观的,李逸文的学生证和一摞卷子。
九成的卷子上都是a,剩下的最差也只是b,布莱恩把那摞卷子摆到文森特面前给他展示,“你妈妈成绩很好。”他说,“而且学的是物理。”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很难。”文森特似懂非懂的看着那些符号和数式,一言不发。布莱恩看着李逸文的学生证,一张小小的方形卡片,左上角有一张照片。18岁的李逸文正对着镜头微笑,有点羞涩,和现在一样好看。他把那张卡片递给文森特,指着学校的名字,“知道吗?”他问。
过了好久文森特才回答,“知道,很好的学校。”
“你妈妈很,”他停顿了一下,想寻找一个合适的词,“很优秀。”李逸文很优秀,很棒,也很迷人,也许这根本不是他该拥有的人生,他本应该开心的做研究,成为最独立的那种人,而不是在家里当着全职太太,还被孩子瞧不起。而这又是谁的错呢?答案不言而喻。
“他和别人不一样。”布莱恩肯定的说,“他和你那些同学的妈妈们不一样。”他把李逸文教给自己的想法再教给文森特,“你想过自己为什么不希望有个全职太太的母亲吗?”
文森特满脸通红,羞愧地几乎说不出话了,他从不知道母亲的过去,他以为李逸文只是有幸遇到了一个富有的alpha,又有幸能和他结婚。“因为……”他小声说,同时深深地低下头,“因为其他人的妈妈都不是全职太太。”
布莱恩叹了口气,“不是别人怎么样,你自己呢?你怎么想?你不该因为大家都做认为人人就该这么做,你的想法呢?”
“我,我觉得挺好的。”文森特说,李逸文做饭好吃,很温柔,而且每天会花很多时间陪他,说实话,他挺喜欢这样的。
“你得尊重你妈妈。”布莱恩最后说,“他不可能事事满足你的要求,以后别拿这些事烦他了。“文森特点点头,布莱恩把那些东西全都收回纸箱,拍了拍儿子,“走吧,吃饭去吧。”
布莱恩陪着文森特把饭吃完,把盘子都洗干净了才感上楼去找李逸文,他十分胆怯,担心李逸文会跟他哭诉抱怨或者沉闷的一言不发。他刚刚又一次意识到自己对李逸文的人生做了什么,而且毫无疑问他把对方变的更痛苦了。
李逸文正背对着门,盖了张毯子,好像睡着了。
布莱恩小心翼翼走到床边,在李逸文身旁坐下,借着灯光端详他的脸。李逸文总是很迷人,至少在布莱恩眼里是这样,他的一举一动无不散发着魅力。他抬手想摸摸李逸文的脸,没想到对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你吃饭了吗?”李逸文问他,扶着肚子坐了起来,旋开了床头柜上的台灯。布莱恩点点头,没等李逸文说话就急切地开口,“文森特跟我说了,我,我教育他了,他还小,你别难过。”语无伦次的。
没想到李逸文只是笑了一下,“没事的。”他说,“我也没多生气,而且我刚刚会想了一下。”他叹了口气,“我小的时候妈妈特别忙,所以我就想,如果有了孩子,如果需要,我肯定在家里带孩子,甚至还有点排斥职业omega。”
“但是现在我这么做了,孩子似乎也没养的多好,自己心情也不好。”李逸文自嘲的笑了一下,“我真是难以满足啊。”
“你想做什么都行,”布莱恩终于开口了,“如果想工作或者上学我会请家政的,别担心。”
“我希望你开心一点。”布莱恩又说。
李逸文没回答他,“文森特跟我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告诉他'要做自己喜欢的。'但是我自己喜欢什么呢?我竟然回答不上来。”
“要说梦想我也有过。”李逸文继续说,“我小时候说想开个小卖部,然后被我爸揍了一顿,硬是改成想当教授了。”他说到这又笑起来,转过头去问布莱恩,“你呢?你喜欢什么?有什么梦想?”
布莱恩的梦想是什么?他在十二岁之前一直渴望成为一个白种人,可等他上了初中后却发现这根本不可能,他有一半的亚洲血统,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成为白人,只能无限趋近。
所以他换了个梦想,他想拥有一个美式家庭,现在大力宣传的那种——alpha和omega都应该在社会中打拼,一起休产假,没有谁依靠谁,都是互相扶持的平等关系。
他一直都支持平权运动,甚至还参加过几次游行。也许因为他的母亲是个家庭主妇,偏执又敏感,全部的生活都依靠着alpha,生育能力就是她全部的价值;但于此同时又活的小心翼翼的,讨好主人一样讨好他父亲,受了委屈也不敢说什么,可一转头就把气撒到孩子身上。
“这和被包养又有什么区别。”他想,“只是有一张结婚证罢了。”所以布莱恩一直喜欢那种独立的,甚至有点激进的omega们,至少他们有资格被爱。
可当他和李逸文结婚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他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有如此强烈的占有欲。布莱恩甚至一度希望能成为上世纪的那种家庭——他们住在昂贵的大房子里,李逸文会给他生三四个孩子,他每天都会给布莱恩配好领带穿好外套,在门口送他上班,把家里布置如同画报一样,做好晚餐等着丈夫回家,然后在迎接自己时亲亲他的下颚。
李逸文唯一需要关心就是他的丈夫,他的孩子,他的家。布莱恩会尽自己所能给他提供最好的,代替他的父母。是的,他一直知道,李逸文家里挺有钱的,衣食无忧甚至算得上奢侈。虽然他一直不想承认,但他的确在和这些东西较劲,他渴望取代李逸文的父母,给他更高级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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