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1 / 2)
隋轻驰没去礼堂发言也好,虽然他现在看起来是成熟了不少,但骨子里还是中二的,让他上去发言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没准儿一手拿着发言稿,一手还插兜里呢……
其实刚得知隋轻驰是录取最高分时,比起ak的大惊小怪,他反而没那么惊诧,就觉得当然是他了,一起吃饭的时候他问隋轻驰“我听说你是今年的录取最高分”,隋轻驰就喝着汤挺平淡地点了下头,说:“好像是,”又抬头看他,“怎么了吗?”
眼睛里分明就是拼命压抑的期待,期待他能对此说点儿什么。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就这样看出来了,不知道是隋轻驰的保护色变淡了,还是自己练就了能看穿他的超能力,不必再猜来猜去了,于是顺着他的意说:“真的厉害了。”
隋轻驰笑了笑,低垂着眼睛,端起那碗汤,一言不发(心满意足)地喝完了。
现在偶尔听到学校里有人说“声乐系的隋轻驰,长那样录取分还高得吓人”“这个成绩考d大都可以了,可能未来十年都没人打破”,他还会抑制不住那种骄傲感,只是这次骄傲的对象不再是那个身为他学弟和西风主唱的隋轻驰,而是作为他男朋友的,西风主唱隋轻驰。
隋轻驰不在的那一年,周末他们也会去谭思打工的酒吧驻唱,酒吧外的小黑板上一开始写着驻唱乐队西风,去年国庆隋轻驰来驻唱过一次后,他们就把乐队的名字改成了“西风-1”。
傅错还记得隋轻驰回归那个周末演出的情景,傍晚时分,他蹲在小黑板前,将那个“-1”擦掉,听见身后两名女性客人在问:“哇,终于要合体了吗?”
他笑着点头,又在乐队名单的vocal后写上了隋轻驰的名字,身后传来“咔嚓”的手机拍照声,短发的女客人举着手机问他:“可以吗?我发朋友圈?”
傅错看了眼手机屏幕,他的背影也被照了进去,正蹲那儿写着那个“驰”字,就笑一笑:“可以啊。”
阔别一年,还有不少酒吧客人记得隋轻驰,甚至为他而来。隋轻驰在台上时,连傅错都注意到酒吧里的说话声比往常低多了,当然也可能是因为隋轻驰的声音太有穿透力,在稍稍嘈杂的环境里也具有压倒性优势的。
可是注视他的那些目光做不了假,为他而起的掌声做不了假,他是真正属于舞台的人,是聚光灯下和麦克风后的王者。
那天唱完最后一首退场时,台下第一桌的女生问他:“所以你以后都不走了吗?”
隋轻驰收拾东西下台前说:“是。”
麦克风已经关了,但傅错还是听见了他的声音,那么简洁又坚定。
对未来,那时他们一点都没有怀疑过。
隋轻驰学的是声乐,学费不菲,好在他有全额奖学金,抵了大部分学费,剩余的部分和生活费就靠乐队的收益支撑了,好消息是西风的歌迷越来越多,酒吧周末往往是爆满,原本周六一场加成了周六周日两场,老板也很喜欢他们,附近有一些演出机会时都会推荐他们过去,只是livehouse的费用还是负担不起,目前一直是赚多少用多少,没有太多结余。
来这边三个月了,傅错注意到隋轻驰连一件衣服都没买过,手机依然是高中时用的那一部,租的房子房租是傅错支付的,隋轻驰承担了水电气等开销,虽然隋轻驰什么都没跟他说,但傅错看得出来,隋轻驰一直在节省开支,对从不缺钱的少爷来说,要突然地由奢入俭难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哪怕隋轻驰的意志无比坚定。
不承认他的爹,四处逍遥的小三的妈,他主动切断了和他们的联系,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的,羽翼还未丰满,就想要起飞了。
好在他不是一个人,傅错心想,就这样先从酒吧驻唱做起,总有一天能帮他真的起飞的。
在酒吧驻唱虽然比在街头live轻松,但也不是没遇到过麻烦,他们是原创乐队,一直都是自己准备演出歌单,但有时也会有客人要求点歌,有一次一个女生非要点唐杜的《惭愧》,隋轻驰站那儿皱着眉头,傅错就说:“对不起,我们暂时不接受点歌。”女生很不满:“为什么啊,我又不是不给钱!”这种被当成卖唱的待遇让隋轻驰很恼火,但毕竟还是成熟了许多,表情上没反映出来,只是提起麦克风说:“可以,我唱一首十万。”台下一片唏嘘,女生气得脸色都青了。
“不点了是吧。”隋轻驰没再管她,转头朝他们点头,示意下一首。
那女生虽然很气,但并没有扭头就走,隋轻驰唱下一首时就在下面和两个同伴一起喝倒彩。
“翻来覆去就那么几首,唐杜的歌估计他们也唱不了。”
“毕竟难度大嘛。”
隋轻驰一开始没理,眼神都没给一个,当听到“破烂乐队”“歌难听唱得也难听”时,终于忍不住了。
这一首唱完后的间隙,他突然用高八度的音清唱了《惭愧》副歌的一小段,那飘过云端直抵平流层的高音让台下一片惊讶的安静,关键还又稳又美,隋轻驰的嗓音没有唐杜那种低沉沧桑的感觉,而是一种流动的颗粒感,但仅就那一段而言,可以说完胜了原唱。
完了他放下麦克风,懒懒地看着三个女生,很给面子地小声说:“欠我十万了啊。”
女孩们带着满手臂的鸡皮疙瘩,一个个呆若木鸡。
那一晚下来,本来傅错还因为乐队和客人闹了这点儿不愉快对老板有些歉意,老板却摆摆手完全没当回事:“没事儿,乐队嘛,谁还没点儿个性呢,我们是年纪大了,挺羡慕你们这群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的。”末了问他们,“其实你们现在也挺成熟的了,没想过去livehouse开唱吗?”
几个人面露赧色,不是没想过,只是现在还没那个条件。
只有先前一直光听不说话的隋轻驰在这时说了声:“想过。”
那一声在羞于启齿的他们三人面前,干脆到突兀,但又隐隐有种潇洒勇敢,傅错看着胳膊搭在吧台站着的隋轻驰,不无羡慕地想。
老板笑起来,估计也看出他们的窘境,说道:“你们要是有这方面的需要,我或许帮得上忙,我有个朋友经营livehouse,我给你们做担保,你们可以先演出后分成给他。”
“真的?”ak兴奋得两眼发光,“哇老板你可真是咱们的大恩人啊!”
话虽有点夸张,但一点不假,来这边一年,老板一直在帮他们,傅错很认真地说了“谢谢您”,老板拍了拍他肩膀。
那天他们和老板聊到很晚,老板姓姚,大家都习惯叫他老幺,他摇头自嘲:“都四十一了乐队那几个老家伙还叫我老幺,受不了他们……”
老板属于国内较早玩乐队的那批人,也和他们聊起了自己组乐队时的事:“以前没网络,是真真正正的地下摇滚,当时认识的搞乐队的人,没有一支走到最后,一到要结婚生子的年龄,大家就都散了,毕竟要吃饭嘛。我这么说你们是不是会觉得挺悲观啊……”
傅错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但他心里确实有一点,与其说是悲观,不如说是惶恐,一直以来心中都有许多迷茫和不确定,一直在坚定和迷茫之间摇摆,只是正好被说中了。
老板抽了口烟,给他们每个人都倒了酒,继续说道:“倒也没必要悲观,你看我们乐队,真正从一开始就和我组乐队只有贝斯手一个,但其他三个老家伙也在一起很久了,虽然都结婚生子了,乐队只能空闲时玩玩,不能当真,可是大家情谊永远都在,经常坐下来一起聊起年轻时的事,也觉得有意思,”说到这儿眼睛都笑弯起来,“从来没后悔过。搞乐队啊,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不管最后多穷困潦倒,都不会后悔的。”
这句话,以及老板说话时的眼神,曾经支撑傅错很长的时间,也在很多年以后依然被他记得,只是不再是他的支撑。可能到死他都想不通,想问一句:这是真的吗?世界上每一支乐队都这样想吗?他们是唯一的例外吗?
当晚他们离开酒吧时地铁已经收班了,谭思就说反正就一座桥的距离,走回去吧。
真的走上去以后才发现桥原来那么长,走了好久都还望不到头,和桥一样看不到头的,是ak肚子里仿佛永远说不完的话:
“哎,你说咱们以后会不会乐队没搞成,像老板一样,以后几个老头儿弄间酒吧,在那儿追忆逝水年华啊?”
谭思说:“四十一岁不能叫老头儿。”
“我这不是相对……相对少爷的年龄来说的吗?”
“以后别叫我少爷了。”一直没参与对话的隋轻驰忽然说。
“啊?”ak眨眼,“不叫少爷叫你老爷啊?”
隋轻驰不耐烦地瞥他一眼。
谭思说:“你要愿意也可以就叫他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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